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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一看,此時倒像是往日了,阮清攸端著茶杯,如是想著。

  但是今日同往日又不一樣……

  彼時,他與季鈞希是共生的樹,而現在,季鈞希是他阮清攸擋雨的檐。

  只是今時難改、往日難追,阮清攸心裡也就只有一點點渴求罷了:今日,季欽莫要再喚一聲「嫂嫂」。

  「那個……」阮清攸準備問問季欽傷口恢復如何了。

  季欽抬頭,「什麼?」

  結果還未等阮清攸回話,院子裡便傳來了中氣十足、吆五喝六的聲音:「阮氏何在?如今越發的是沒有規矩了,未有晨昏定省也罷了,現在連婆母上門都不曉得拜見了?你們倆滾開,少拿季欽出來說事,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徐金翠這些日子過得越發拮据,給季鈐風光大辦了一場葬禮,賠進去了她好些私房,中公走得錢就更多,如今季源吸菸膏越發上癮,府上的銀子流水一般出,進得卻難。前幾日翻帳本,發現秋風院的日日飲食居然那麼高,猶賽主院了。

  找廚房一問,說是周媽媽傳的話,世子爺的意思。闔府上下已被季欽治住了,說什麼就是什麼,半分違逆都不敢有。

  徐金翠當然也是怕的,所以她才一直忍到了今天,但她已經觀察好些日子了,發現季欽最近確實沒來,來秋風院之前也找門房確認過了:世子今日也未來府上。

  如此,她才敢來找阮清攸的麻煩,畢竟阮清攸可不似季欽,性子軟又怕事,好拿捏地很,從他嘴裡省下兩口定然不是什麼難事,但是沒想到這門口兩個侍衛也不是善茬,攔住她竟連門都不讓進。

  就在她撒潑的功夫里,季欽飲盡了杯中茶,對著阮清攸囑咐了句「外頭冷,你別出去了」,就推門而出。

  徐金翠被攔在院門口處,見著季欽,著實是愣了一下,但是輸人不輸陣,愣是梗著脖子吆喝:「我找阮清攸!他人呢!」

  季欽自然不會回答她這樣的問題,只想著速戰速決,於是開口便是驚雷,「你院裡那公雞是我弄死的,再叫兩句,信不信我連你一起弄死?」

  徐金翠雙眼失神,愣了好一會兒,忽而蹲坐地上開始放聲大哭,哭聲中夾雜著對季欽的不斷咒罵。

  老天爺明鑑,那公雞身上並無傷口,她還以為是得了什麼急病、如她那心肝兒鈐兒一般病逝的,復又傷心了好些日子,到今日,才知原是季欽那個王八犢子給弄死的!

  「好生聒噪,扔出去,」季欽冷聲吩咐,而後轉身回了房,本不結實的木門發出好一聲鈍響。

  不消片刻,外頭的聲兒便歇了,爐里的菊花炭發出一聲輕響,在裡間聽完了全部的阮清攸卻始終沒做聲。

  季欽想著自己行徑,破天荒的、頭一回的、在如此寧和的氣氛中,感到了一絲後悔,倒不是後悔他對徐金翠所為,只是後悔不該當著阮清攸的面做這些。

  他清咳一聲,再開口還是不怎麼有底氣,他問阮清攸:「嚇著你了?」

  阮清攸搖頭。

  至此,季欽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見壺中已空,抬手添了些水。

  阮清攸從季欽手中接過壺,一邊斟茶,一邊低著頭道:「外頭那些傳言,不打算壓一壓嗎?」

  現在雖然是一介白身無所倚仗了,但是阮清攸畢竟也是打富貴窩裡長起來的,知道坊間傳聞里的門道,以季欽現在的身份地位,想壓一壓太簡單了。

  但是,顯然他並未去干涉此事,若不然,這事兒也定然不會傳到二門不邁的自己耳朵里。

  季欽手下一頓,沒想到阮清攸會突然問這個,隨即笑了,心說我不但沒有壓上一壓,我還推波助瀾。

  君子品行看似美譽,實則枷鎖,季欽看不上這些,但留一個歹名聲,藉此震懾某些宵小,他卻樂得其成。

  季欽慢悠悠地剝著松子,「信我者,如何都會信;若不信我,熬斷口舌也無用。」

  這些紅松子都是打長白山送來的,粒粒飽滿,方還在爐邊炕著,香氣撲鼻卻很是燙手,季欽滿手的繭卻是沒什麼知覺,待到攢了有小半把松子仁,他抬頭看著阮清攸,「你呢?你信是不信我?」

  這話出口,季欽便後悔了,為何非得挑剛敲打了徐氏的時候問他呢?實在不是什麼好時機,若他說了瞎話,自己不痛快;若他說了實話,自己更加煩悶。

  何苦?

  「我信的,」阮清攸伸手烤著火,沒抬頭,聲音不高,卻異常堅定,「鈞希,你是個好人。」

  好人?這話聽得季欽一挑眉,他季鈞希可斷斷是稱不上是好人,哪個好人會日日肖想自己的寡嫂?

  真論起來,季鈞希不過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但這話他不敢說,說了真的要嚇壞阮清攸了,但得了方才那句,實在讓他通體舒暢,將滿手鬆子仁倒進阮清攸手裡,起身便打算走——

  茶是已然喝夠了,話也實在是接不下去。

  阮清攸沒料到季欽剝了那麼久,一粒沒吃全給了自己,還沒來得及愣神就見季欽要走,慌忙將松子仁塞進袖兜里,追上去喊住了季欽。

  季欽回頭。

  阮清攸掏出一直捂著的藥膏遞給季欽,「祛痕膏。」

  季欽簡直得意極了,但偏要多問一句,「給我的?」

  「嗯,」阮清攸笑笑,抬抬衣袖示意道:「是謝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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