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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不僅斡羅部不經打,就連漢人皇帝的動作都超乎他的預料——派一小隊人馬過來是做什麼。
鬼鬼祟祟的,真不是英雄好漢。
顧承宴歪著頭想了想,卻也沒能找出頭緒——他離開中原太久,實在摸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若是從前,他肯定要讓小狼崽派人到中原打聽,先從京城的八大家族開始,然後再是朝堂和宮闈。
經過一番推演,才能知道這一小隊漢人何意。
但現在顧承宴滿心想的都是賽赫敕納和草原的事,一點兒不想分神去考慮凌煋,反正沒有威脅,他也就躲懶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
賽赫敕納不知道他這些心路歷程,只當顧承宴是確實不知道,便聳聳肩,轉頭與他討論起:晚上吃什麼。
顧承宴想了想,隨口說了個牛肉。
賽赫敕納便接下去,說正巧有頭兀魯部送來的小黃牛,細嫩的前腿拿來炒,後腿拿去燉湯,其他的或烤或醃,也可以做成肉鮓。
聽著小狼崽說這些,顧承宴是從未有過的心安,賽赫敕納只會讓他高興,讓他沒有後顧之憂地去想藍天白雲、大白馬、大白羊,還有雪山和碧綠的草毯。
兩廂對比,前世和從前,他過得還真差勁。
「烏烏又發呆!」
一刻的走神被捉住,賽赫敕納撲著他鬧了一會兒,然後才牽著他出去看那頭小牛。
等兩人串好了肉要烤的時候,巴剌思勇士又趕到了,帶來了新的消息——
那隊漢人終於主動提出來,想要見見狼主。
「要見我?」賽赫敕納接過顧承宴手上的肉,「他們什麼人啊,就想要見我?」
他一邊將鹽巴和油灑在肉串上,一邊拱了拱顧承宴,讓他將孜然和越椒粉末遞過來。
巴剌思勇士躬了躬身,雙手遞上了一隻小匣子,「漢人說,您或者遏訖看到這個,就會明白了。」
「什麼東……」賽赫敕納本來是專心在弄肉的,結果眼角餘光一瞥,卻見小匣子裡是一隻白瓷膽瓶。
膽瓶的形制,根本和顧承宴僅剩的那隻一模一樣。
匣子底部,還放有一枚劍穗,劍穗是淺黃色,但樣式看起來,倒和顧承宴隨身那柄一白劍很相似。
賽赫敕納瞬間眯起眼睛扭頭,「烏烏!」
顧承宴捏著裝孜然的罐子,雙手一下舉起來,「那是青霜山紛發的,人人都有,小五也有一個。」
賽赫敕納這才哼了一聲,讓巴剌思勇士起來,「我知道了,東西你先放下吧。」
巴剌思勇士點點頭,退出了氈包。
而自從他放下了東西,顧承宴和賽赫敕納都沒有多看那匣子一眼,照舊是灑料、烤肉。
他們都默契地知道了:那一小隊神神秘秘的漢人里,有誰混在其中。
想來這人還真是大膽,竟然敢單槍匹馬闖入草原。
「他也不怕我殺了他,」賽赫敕納輕嗤一聲,「當真是……哼,烏烏,你說他壞不壞!」
「都知道他是個壞人,你還跟他置氣,」顧承宴抬了抬他手中的肉串,「要烤糊了。」
賽赫敕納嗚了一聲,低頭將那些牛肉都翻了一個面,轉頭檢查灶上的湯沒煮過,這才開口道:
「他就是故意的,拿烏烏你的命開玩笑,要不我還是弄死他吧?」
顧承宴嘖了一聲,握住小狼崽的手搖搖頭,然後趴到他肩膀上小聲說了幾句,然後才笑著看他道:
「這樣……好不好?」
賽赫敕納抿抿嘴,頭搖成撥浪鼓,「我都恨不得給烏烏你整個藏起來,你怎麼還要跟著我去見他啊?」
顧承宴心說凌煋找來草原就是為了尋他,他不出面,按著凌煋的個性,肯定還會再想其他辦法。
倒不如他去見一面,直接斷了這人的念想。
看著小狼崽氣鼓鼓、滿臉都是殺意,顧承宴只能湊過去再哄,「我保證給他氣死,這樣成不?」
賽赫敕納哼哼唧唧,最後十分勉強地同意了。
誰讓對方是顧承宴呢?
從在雪山偷偷看過他那一眼後,賽赫敕納就知道,自己根本拒絕不了他軟著聲音的任何請求。
不過兩人膩膩歪歪,當天晚上的牛肉還是烤糊了,黑黢黢的跟煤蛋蛋似的,全部倒進了門口的鐵桶。
……
既然決定了要見面,賽赫敕納思來想去,還是讓敖力帶上五十勇士跟隨,顧承宴也帶上了穆因。
本來應該兩人各騎一匹馬,但賽赫敕納就是睜著眼說瞎話——說大白馬胖了,要控制體重。
所以最後是他們並騎一匹,由大白馬顛顛馱著,來到了南部的奈龍高原上。
此時已是春二月,南部的草場早褪去了淺白色的外皮,變成了淡淡的綠色。
青石灰石畔的樹木抽條、發芽,又生出一大片新綠,巴剌思部的勇士們則遠遠埋伏在地:
若是這隊漢人要對狼主和遏訖不利,他們就能及時趕過去,遠處的弓|弩|手也做好了準備。
遠遠一看,顧承宴就認出了這隊漢人——是凌煋身邊的暗衛,是他最信重的那十六人。
他們看上去形容憔悴,也不像是從前那樣趾高氣揚,遠遠瞧見了顧承宴,都撲通跪倒在地:
「國師、國師求您救命!」
最後從帳篷中走出來的,是一身粗布灰袍的凌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