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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烏,我記著我告訴過你的,我的兄弟,唯有雪昆一個。」
聽他這麼一說,顧承宴便寬心了。
既然小狼崽不認這個「兄長」,那他更加不想操心科爾那欽,他愛怎麼死就死吧。
只是沒想到,科爾那欽沒能被處置在押送的道路上,因為不古納惕勇士在動手的時候,他高喊出一句他有重要的話對狼主說。
勇士們問他是什麼,他卻故意賣了關子不說,還強調事情關於大遏訖,若是賽赫敕納不聽,那必然後悔終身。
他說到這地步,不古納惕勇士們也不敢動手了,只能一層層遞了消息上去,最後由老梅錄過來親自與賽赫敕納說明。
賽赫敕納隨口哦了一聲,「那就帶他來唄,我倒要聽聽,他還想說點什麼。」
老人點點頭去傳令,以至顧承宴午睡起來得知這個消息,王庭的九旒令已經傳到,想阻攔也來不及。
關於他的、不聽會後悔的消息……
顧承宴的心怦怦跳,手指下意識攥緊了袖中那隻長頸膽瓶,看著賽赫敕納的背影,數度欲言又止。
他曾經不畏懼死亡,甚至覺著自己一個人在極北草原上抱著大白羊終老也不錯。
但當年他撿到了小狼崽,如今,如今更是……
顧承宴第一次生出些無措和惶恐的情緒,穆因接連喊了他兩遍,他都沒聽著。
「師父!」穆因的大腦袋一下拱到他面前,「想什麼呢你,我叫了你好幾次了!」
顧承宴眨眨眼,側首乾咳一聲掩飾自己的失態,「……什麼事?」
「我是問啊,你們會留在極北草原嗎?阿塔他們都說我在做夢,說了好多地勢山川我聽不懂的話。」
穆因趴在顧承宴腿邊,歪著頭看他,「師父,你給我講講?」
留在極北草原?
顧承宴稍稍一思忖就明白了:鄂博山祭結束後,賽赫敕納脫離危險後不僅沒有返回王庭,反而帶著他住在了雪山小院,一點離開的意思都沒有。
加上他們最近和小狼、大白狼他們膩在一起,許多王庭勇士私下裡都在傳——說狼主是不是要遷都。
王庭在草原中部,到極北草原和到南方奈龍高原的距離都差不多,而且有大河流過、水草肥美。
雪山小院偏遠,且到了冬日裡氣候多變,還會起吃人的白毛風,顧承宴搖搖頭,講給他聽:
「所謂地勢山川,就是王都的選址講究,不能在完全開闊的平原上沒有屏障,也不能太過貧瘠,百姓無法生活。」
穆因認真聽著,半晌後得出結論:「所以,我們還會回王庭去?那——你們的狼狼怎麼辦?」
狼群里,只有小狼是草原狼,其他都是雪山狼,它們習慣了生活在聖山之上,不會跟著遷徙到那麼遠的地方。
賽赫敕納在雪山別院逗留這麼久,大約就是不捨得這群小傢伙,也想要他多在聖山遺澤的溫湯里泡泡。
這些話不好給穆因說出口,顧承宴只能解釋完王庭的選址後,告訴他這些還是要看賽赫敕納,他也猜不准。
「對了,你『師娘』呢?」
顧承宴看看窗戶外面天將日落,賽赫敕納往日可從沒有這麼晚回來過,不都早早回來纏著他要吃的。
「啊?」穆因緩過神來,「師娘沒跟您說麼?今日不古納惕部的勇士押送了科爾那欽來啊?」
顧承宴一下從炕上跳起來,若不是穆因扶著他,他都要扭著腳、摔倒。
「師父……?」
顧承宴著急,推開小院的門還被外面的風雪撲了一臉,穆因連滾帶爬在後面拿上了他的熊皮襖——
開玩笑,若是師娘知道他沒給顧承宴照顧好,涼著、凍著,他可要被揍的。
大白狼和小狼都不在,似乎是午後帶著它們的狼群出去狩獵了,顧承宴只能招呼穆因借用了黑電。
兩人一路疾馳趕到王庭金帳,顧承宴急匆匆踏入帳內,就看見被五花大綁跪倒在地上的科爾那欽在詭笑。
而站在賽赫敕納身後的老梅錄和敖力,臉上都是驚慌和不敢置信的表情,抬頭看見他,更是眼露痛色。
……完了。
顧承宴心中咯噔一聲,他最擔心的情況還是發生了——科爾那欽聯絡札蘭台,自然能知道凌煋對他做了什麼。
「阿崽……」
賽赫敕納面無表情,甚至沒有抬頭看他,所以顧承宴喉嚨發緊,開口的聲音有些顫抖。
偏是科爾那欽癲狂的大笑起來,「你當上了狼主又如何?你還是護不住你最愛的人哈哈哈哈哈——」
賽赫敕納深深看他一眼,然後起身,先握了顧承宴的兩隻手過來,放在自己溫熱的掌心中摩挲了兩下:
「手這麼涼?」
他嘴角翹著,但眼底是深邃的暗藍色,像是一點光都照不進去。
顧承宴掙了掙,心中千言萬語想說,張口卻被賽赫敕納突然低頭在唇畔偷了個香:
「烏烏先別說話,來這邊。」
他牽著顧承宴坐到他剛才坐著的金座上,然後用自己座上的皮裘將他整個包包好,還順便挪了炭盆過來。
賽赫敕納用皮裘的系帶在顧承宴胸前打了個結,滿意地拍拍那個結之後,仰頭對顧承宴露出個大大的笑顏:
「烏烏乖,等我一會兒。」
顧承宴張了張口,還來不及說什麼,賽赫敕納就蹬蹬兩步走下金座,抬起一拳就重重砸在了科爾那欽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