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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庭的狼主不同,有的在乎賦稅——如沙彥缽薩,他認為自己統一了草原,後半生就合該享受供養。
有的狼主不在乎賦稅多少,賽赫敕納就無所謂,王庭自己也事生產,再多金幣放到王庭,也頂多能拿來賞人。
顧承宴早就教過他,好君王重在賢德,重在知人善任、賢明禮下,這樣百姓才會敬重你這個人,而不是權勢威壓。
所以同索葛察拉扯的事情就交給了老梅錄,賽赫敕納只管在一旁聽著,就當是了解各地的風土民情了。
正擱下茶盞,抬頭欲和老梅錄說什麼,結果就看見小五一陣風似地跑了過去。
賽赫敕納眯了眯眼,隱約覺得有什麼事發生。
顧承宴今日倒沒躺在炕上,他換好了一身勁裝想出去跑跑馬,藥只剩最後一瓶,他想多些時候和白馬相處。
正在往手上系箭袖,小五就火急火燎地闖進來,臉色紅潤,像是得到了什麼天大的好消息——
「師叔師叔,有救了!」
顧承宴內勁潰散,早就沒了從前那種聽力,被他這一嗓門嚇了一跳。
回身看見小五掛著一頭一臉的汗,他便是好心要拿自己的巾帕給小五擦,小五卻自己胡亂用袖子揩了:
「師叔,你先看看這個!」
他雙手捧著信箋,獻寶似的。
顧承宴接過來一讀,面色微變,信上竟是掌門說找到了藥王谷的傳人,在江南的某個水鄉里。
這位算是杏林陸家的旁支,是陸家女眷遠嫁的夫家,後來也在鄉里行醫,得到附近百姓稱道。
顧承宴其實有脈案留在青霜山,雖說掌門收到了他的東西,但做長輩的怎能做到完全不關心。
所以這些年掌門行走江湖,只要有機會,聽聞某個地方有神醫聖手,就總是會湊過去過問一二。
這次找到這位算是杏林陸家的後人,便將顧承宴的脈案也拿過去請他看了看,那人竟然也說出個七七八八。
「只是其中有幾味藥材難尋……」顧承宴念叨出來,「八瓣重骨……蓮?這是什麼?」
小五搖搖頭,表示他也不知道。
其他藥材顧承宴倒是知道,當年陸老神醫給他配藥的時候,他多少在旁看著,知道那麼四五樣。
看得出來,這位隱居在江南鄉間的陸家後人,確實有點東西,能夠配出個大概方子。
只是其中這一味八瓣重骨蓮,顧承宴是連聽都沒聽說過,跟不要提見過、吃過了。
本來青霜山掌門是想請了神醫北上,送他到草原上給顧承宴看診的,但那人說他走了、鄉里無人照應拒絕了,倒說顧承宴可以來江南一看。
「所以,小師叔,你跟我回去嗎?」
小五也在草原待了少說三個月,這會兒河道已經結冰凍上了,正好南歸。
「你要是回去了,師祖和師父他們肯定高興!」
顧承宴沒說話,只是沉眉看著這封信,總是隱約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隱居江南的陸家後人,突然出現的救命藥方……
小五等了半晌,沒等來顧承宴的回答,歪歪頭瞧了他半晌後,忽然明白了什麼:
「師叔不會是……捨不得我小嬸子吧?」
他嬉笑一聲,「那你帶著小嬸子一起回去不好嗎?就當是見公婆了!」
顧承宴瞥他一眼:臭小孩,說的這都什麼話。
「他是狼主,怎麼能隨便去中原,而且還是中原腹地、江南的鄉下?」
「喬裝改伴不成嗎?」小五還在天馬行空,「我瞧小嬸子生得挺好看的,直接扮做美女就好啦?」
顧承宴:「……」
他要是跟賽赫敕納提,小狼崽肯定會二話不說答允,但若王庭出事,他們必然趕不回來。
而且中原情況不明朗,顧承宴好不容易從哪一灘爛泥中脫身,怎麼會想要冒然回到中原去。
他搖搖頭,讓小五不要鬧。
「這事先不要聲張,你也別告訴你『嬸子』有這麼一回事,先請掌門和邊境上的義軍幫著調查。」
「還有……江湖上那麼多神醫,苗疆不也還有,勞煩掌門多方打聽,看這八瓣重骨蓮究竟是什麼東西。」
小五唔了一聲,那股興奮勁兒消退下去,他小聲「哦」了一聲,但是還眼巴巴看著顧承宴不願走。
顧承宴笑著摸摸他的腦袋,前世他都沒能活過幾年,而且是在皇宮裡憋憋屈屈慘死的。
今生他看到了母親生活過、熱愛過的草原,遇上了小狼崽,還度過了這麼一段快活的日子……
顧承宴倒覺得此生無憾,真要死也沒什麼可怕的。
他只是放不下小狼崽,最後一瓶藥他都是能不吃就不吃,只想著能替他多周全些再離開。
唉……
顧承宴將那封信疊好還給小五:都怪這死孩子,讓他想起來這麼些不開心的事。
小五啊了一聲,反應過來顧承宴不讓信箋出現的根本緣由是怕賽赫敕納看見,便自己收收好。
「行了,我要出去跑馬,一起麼?」顧承宴問。
小五看看外面的天氣,似乎是個晴天,便高高興興答應了,「那小師叔你等等我,再叫上穆因。」
顧承宴點頭,轉身出氈帳去牽阿白。
冬日來臨前,賽赫敕納怕大白羊和白馬動著,專門扛回來一些柘木重新給他們搭了個牲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