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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當然可以直接向草原王庭借兵,但戎狄勇士驍勇彪悍,若是控制不當,只怕還會引來反噬。
諾拉夫人思來想去,就想到了那日見過的阿麗亞。
既然從波斯來的女奴都能被訓練、培養成戰士,那麼為什麼不能直接組建這麼一隊女兵、女戰士——
她們去到伊列國,也可以和伊列男子成婚,既擴大了伊列的人口,也增加了伊列的兵力。
而且波斯西域地緣較近,這些女兵就算將來不想留在伊列,也可以從西域返回到波斯去。
顧承宴讓阿麗亞起身,也沒藏著掖著,一點點掰碎諾拉夫人的用意說與她聽:
「去不去全在你,若你覺得此法可行,我和阿……主上也可替你想辦法,將你的族人救出來。」
聽出來他臨時改了稱呼,賽赫敕納有些不滿,藏在被面下的手不輕不重地掐了顧承宴腰一把。
「嘶……」顧承宴轉頭瞪他,「你還掐!」
今晨,他總算能扶著氈包內的柘木立柱勉強下地走兩步,換衣衫的時候一低頭——
身上青紫交疊就算了,腰胯上更是遍布指痕,稍稍一動就疼,左側的指痕上還有一圈牙印,紫紅色。
賽赫敕納哼哼,扭頭裝無辜,手指卻輕輕揉了揉他剛才掐的地方。
阿麗亞眨眨眼,低下頭低笑,沒再盯著他們看,細想諾拉夫人的提議後,先點點頭,緊接著又搖頭:
「多謝遏訖替我考慮周全,諾拉夫人那邊,我願意去,但——我的族人,我會自己想辦法去救!不用您二位替我多費心。」
她不是自不量力,而是如顧承宴所言,要做一個「人」,而不是像她那同鄉——到死都是依附他人的「物件」。
妹妹年紀還小,今年也才滿十歲。
有她這個前車之鑑,族人都很顧著族中小姑娘,模樣出落得稍微出挑的,都會被故意藏起來或者扮丑。
四五年的工夫,她還是有。
何況,阿麗亞不想欠顧承宴太多,她想堂堂正正成為一個「人」,然後再來回報狼主和遏訖。
聽了她這話,顧承宴和賽赫敕納對視一眼,然後他笑了笑,「那我們也會幫你留意的……」
阿麗亞再拜謝過,就準備去看看小黑卓。
聽到小黑卓的名字,顧承宴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囑託阿麗亞多照顧些他。
雖然穆因和小五過來稟報時,顧承宴就已經叮囑他們要好好照顧小黑卓,甚至於是保護他。
但一想到小傢伙的傷勢,他還是不免懸心,要多叮嚀幾句:「你們平日相熟,大薩滿那邊,我會幫他去說的。讓他放心養傷,不要多想。」
阿麗亞點頭,退出氈包。
放下帘子時,還聽見賽赫敕納倒抽一口涼氣的聲音,「餵烏烏你還掐!要腫了、要掐腫了!」
顧承宴似乎說了句什麼,阿麗亞沒聽清,但賽赫敕納哼哼唧唧的反駁她聽見了——
「烏烏長腿了就會到處跑,這樣躺在床上讓我伺候才最……啊呀!怎麼又打我!」
阿麗亞掩口忍笑,連忙快跑兩步離開氈帳:
沒想到,這片草原的主人,整個戎狄里最勇武的男人,私下裡竟是這樣的性子。
快步走到小黑卓的氈帳,那是一頂較大的氈包,數十個奴隸混住在一處,阿麗亞一進去就撞見了許多人:
穆因、從中原來的小道長,還有阿利施部的大薩滿、翟王以及敖力都圍在小黑卓的床邊上。
她沒想到竟然會有這樣多的大人物在,有點想後退又記起顧承宴的囑託,只能硬著頭皮行禮上前。
阿利施翟王本來是來王庭找賽赫敕納有事,結果看見兒子領著自家薩滿出入氈包,這才過來一問。
小黑卓趴在他那張窄窄的小床上,床是用舊木板搭成的,四個角還不一邊高,看上去歪歪扭扭的。
木板上墊著的棉絮已經很薄,但上面一張床單卻洗得很乾淨,枕頭也是小黑卓自己縫的。
他的膚色本來偏黑,這會兒看著倒顯得青白,嘴唇也是一截一截乾裂開,呼吸很困難、聽著有些粗重。
阿麗亞進來後,阿利施翟王就帶著敖力出去了,剩下薩滿正在替小黑卓清創、塗藥。
「那我去熬藥。」小五拿起草藥,對著穆因比劃了一下,然後對著站在門口的阿麗亞笑著點點頭。
穆因看見阿麗亞過來,往旁邊挪了個位置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我們發現他的時候,他就倒在草地上,要不是小五警覺,我……他……」
阿麗亞這時候才能看清楚小黑卓的傷,他後背上幾乎沒有一塊好肉,有的鞭傷交錯,竟是深可見骨。
人是昏迷了,可阿利施薩滿每次灑落藥粉,小黑卓的後背還是會緊繃,肌肉無意識地顫動。
阿麗亞咬牙,礙於有薩滿在場,便換成波斯語,接連罵了好幾句畜生。
穆因聽不懂阿麗亞的話,但喜悅、悲傷和憤怒的情緒是會傳染的,他憤憤不平:
「德不配位,他這樣的人!憑什麼能做大薩滿?」
阿麗亞點點頭,卻拉拉穆因袖子,示意他——還有一位薩滿在此處。
恰好阿利施薩滿也回頭看穆因,薩滿倒沒動怒,只是搖搖頭,「那牙勒少爺,慎言。」
大薩滿再不對、再不好,應當審判他的都是狼主,是長生天,而不是他們普通的信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