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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是顧承宴先開口,「你、你快起來吧。」

  特木爾巴根這才哦了一聲,慌慌張張地起來,走路都有些同手同腳。

  「遏訖您這些年都還好嗎?之前聽說聖山上刮白毛風,我都急壞了,給您送的鷹訊您一封都沒回……」

  他一邊說,一邊走到灶膛邊找了水壺,試過溫度後正巧瞥見賽赫敕納專門放在顯眼處的蜜罐子。

  特木爾巴根心領神會,很快就翻弄出一隻鐵杯,往裡面添了蜂蜜、注入溫水,遞給顧承宴:

  「我當時就想著您是出事兒了,可部族還在打仗……」他尷尬地擦了擦眼睛,「是、是我沒本事。」

  一年前,狼主過世、極北地動,聖山上起白毛風。

  整個草原上都在傳,說極北的地動和白毛風就是因為狼主的過世,說這是騰格里在發怒。

  特木爾巴根早早向翟王請命,說他要離開部落北上,但卻被首領、班列等人一再阻攔——

  「你去了又有什麼用?難道你能在白毛風天將人救出來?還是說——你一去地動就停止了?」

  「再說了,他都被先狼主送到極北草原上了,明顯是不得寵,你這麼上心又有什麼用?」

  ……

  之後狼主沙彥缽薩離世,乞顏部和札蘭台部的戰事陷入焦灼,翟王和班列他們更不允許特木爾巴根離開了。

  乞顏部族的勇士本就數量不夠,只能全員皆兵,「再者,狼主是誰我們都還不知道,你去了又能如何?」

  如此,鐵柱就只能一封封鷹訊往極北發,但卻從來沒收到過任何的回音。

  也是後來老梅錄去極北找回了賽赫敕納,王庭的動盪漸漸平息,駐紮在奈龍綠洲的聯軍軍心穩定,這才給了乞顏部喘息之機。

  「那你的親人呢?」顧承宴不想回憶過去那一年的經歷,便打斷了鐵柱,「都還好嗎?」

  「都還好、都還好!我烏罕特還給我新添了個閨女呢!改日我讓她抱過來給您瞧瞧!白白的、眼睛好大,可漂亮了!」

  這是高興事,顧承宴自是欣喜。

  他翻了翻炕上,找出來一兜金葉子,從中抓了一把遞給鐵柱,「給孩子。」

  特木爾巴根愣了愣,當場跪下去叩謝行大禮——

  草原上的金子價貴,大多時候牧民都是以物易物,這樣多的金葉子可真足夠他們家用上三五年了。

  顧承宴讓鐵柱起來,「都過去了,都好了。」

  鐵柱想了想,也跟著嘿嘿樂起來,他捧了金葉子收好,然後用袖子擦擦臉,點頭道:「是是是。」

  不過看著顧承宴和小狼主,特木爾巴根打從心眼裡高興,「我就說您不會在極北那樣待一輩子的!」

  顧承宴有智計、有籌謀,還懂得占星卜算、布陣行軍,漢人百姓那樣愛戴他,怎麼可能只因為皮相?

  「不過遏訖,札蘭台部那些小人,你們還是得當心……」

  顧承宴看他陡然神秘的眼神,以為鐵柱也是聽信了流言要說那波斯女奴的事。

  ——他現在算是感受到,草原上的消息閉塞了。

  結果鐵柱的想法明顯異於常人,他雖也是在說波斯女奴和札蘭台·蒙克,但他說的卻是——

  「什么女奴都不如您,她又不是仰知天文、俯察地理的,又不通騎射也不知韜略,總有紅顏遲暮的一日。」

  顧承宴:「……」

  「狼主再娶七個八個遏訖都沒事,要緊的是蒙克此人不足信,他今日能出賣父親苟活,明日同樣能出賣王庭和自己的部族。」

  鐵柱很認真,「您和主上,一定要提防這種兩面三刀的小人。」

  札蘭台部地緣偏南,一直和漢地走得很近,能學會蒿指法,也是有這樣的因由。

  蒙克雖沒有武略,但確實比他父親難纏。

  顧承宴點點頭,謝過了特木爾巴根,話糙理不糙,至少鐵柱是真的在替他們著想。

  「嗯,我記著了。」

  聊了聊草原,說說鐵柱知道的各個部落事,話題繞來繞去,忽然就繞到了中原——

  「聽說中原皇帝大婚了,過幾個月還要選秀。」

  大婚?

  顧承宴蹙眉,「是沈家姑娘?」

  「啊?」鐵柱一時還沒反應過來,聯想了一會兒恍然搖頭道:「您說他要娶的皇后?不不不,是姓蕭。」

  ……蕭?

  這倒奇了。

  顧承宴記著,前世凌煋是娶了宰相的女兒沈氏,而沈相原本定下的那位戶部檢校則莫名因罪流放。

  至於蕭氏……

  顧承宴想了想,前世這一位也進了宮,但是封的是貴妃,她家是泥腿子武將,算是跟著凌煋打天下的舊部。

  「那……沈宰相的女兒呢?」

  「咦?」鐵柱滿面驚訝,「您、您連這個都知道啊?!她、她被你們皇帝賜婚給一個戶部的什麼人了。」

  「戶部檢校陸元朗?」

  「誒對!是這個名字,您知道啊?」特木爾巴根像看神明一樣看著顧承宴——

  漢人的國師都這麼厲害的麼?

  明明遠在草原王庭上,竟然對中原皇室發生的事情瞭若指掌,還知道的這麼詳細。

  顧承宴抿抿嘴,這位陸元朗,就是當年送他和親時、被嚇破膽沒能成功上前交換國書的那位。

  前世,沈相對他寄予厚望,一直拉攏、提拔,想培植成自己的黨羽,更將唯一的女兒許給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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