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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都說少年不識愁滋味,怎麼?小小年紀心思那麼重,成天眼睛滴溜溜轉,又想著算計誰呢?」

  穆因側首,發現他這位漢人師父就那樣慵懶地枕著雙手、往後仰躺到草地上。

  顧承宴今日穿了件雲水藍的淡色氈袍,腰間繫著金絲錦的腰帶,長發只用抹額一壓,就那麼隨意披散著。

  眉目舒朗,不見郁色。

  要非心胸開闊、真不計較,就是城府極深、偽裝太好,以穆因的閱歷根本看不出來。

  被連番追問在想什麼,穆因心裡藏不住事,乾脆也給木劍扎在地上,一屁|股坐到顧承宴身旁:

  「在想賽赫敕納。」

  顧承宴本嗅著帶有青草香的風在閉目養神,聽他這麼一說,反睜眼橫了小孩:

  「沒大沒小,他是你們狼主。」

  穆因撅噘嘴,轉頭盯著他看了半晌後,才泄氣一般,伸手去揪地上的草:

  「你都聽見了吧?氈帳就那麼大點地方,那狗東西的嗓門又大,你肯定聽見了。」

  「聽見什麼?」顧承宴唇角掛著笑又閉上眼,甚至伸長了雙腿,在草地上擺出一個大字。

  「你不要裝了,」穆因扯扯他袖子,「賽赫敕納收了個長得好看的波斯女奴,勇士們都說他要給她抬成二遏訖,你、你就……一點兒也不生氣?」

  顧承宴在心底暗嘆,覺著這倒霉孩子還真是聒噪,明明今日天朗氣清、微風正好,他卻半點不懂欣賞。

  在氈帳追問第一遍不成,來到草坪上還要再問第二道,真是打破沙鍋問到底、不達目的誓不罷手。

  顧承宴睜眼,抬袖擋住晌午中天上炫目的日光,「在回答你纏人的問題前,我也有件事想問問你。」

  「你問。」

  「你剛才生氣——」顧承宴曲肘、撐起上半|身,「是因為那勇士借波斯女奴之事,說了我難聽的話是不是?」

  穆因點點頭。

  「那他說的是事實麼?」顧承宴問。

  「當然不是!」穆因急忙否認,「可是……」

  可是勇士說的,是未來的一種可能。

  雖然現在還不是事實,但所有人、包括穆因都覺得會在將來變成事實。

  狼主不能後繼無人,就像中原人常說的那句「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漢地皇室都那樣重視子嗣,在草原這樣男兒郎就是勞動力、就是戰鬥力的地方,更不可能不重視族裔。

  穆因低下頭,不說話了。

  「既不是事實……」顧承宴又闔眸躺倒,「我生氣做什麼?」

  他本就活不久,臨走前能在草原上自在隨心地過一段日子,不用再去提防誰的暗害,也不用再去算計籌謀什麼。

  每天就關心氈包後那頭新的大白羊吃飽沒,大白馬有沒偷跑出去欺負別家小馬,然後陪附近牧民的小孩扮家家酒。

  至於中原唯一掛懷的青霜山,他也已盡力保全,而掌門是武林名宿,必會找到生存之法。

  賽赫敕納才十八歲,幾年後他離世,也就是二十多歲的大小伙子,想找什麼遏訖沒有。

  哪有那麼多氣好生?

  看到想看的風景、吃到想吃的肉,睡到想睡的人,還添了個能繼承自己衣缽的小徒弟——

  顧承宴勾起嘴角,覺得已經沒有比這更好的日子了,他才沒那麼閒,平白給自己找些氣受。

  波斯女奴也罷,草原美女也好,只要不存心害人、沒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手段,小狼想找幾個找幾個。

  只是……

  顧承宴微微皺眉,以後夜晚沒人給他暖被窩,可能會有點冷、有些難捱。

  就不知他能不能偷偷給那頭新的大白羊拐進氈帳來,看它毛絨絨的、靠起來應該也很軟。

  他這想著羊的事,身側坐著的穆因卻盯著他雲淡風輕的臉若有所思——

  來王庭後,他聽到的傳言都是關於賽赫敕納如何疼愛、寵溺這位「漢人遏訖」的,還說狼主非顧承宴不可。

  甚至王庭有傳言,說賽赫敕納之所以願意回來繼承狼主位,根本是為了能名正言順娶到顧承宴。

  穆因想到他成為狼主後,連發的幾道九旒白令都和顧承宴有關,一為找人,二是為找馬……

  所以難道——

  穆因摸摸下巴:顧承宴其實並沒那麼喜歡狼主?

  全是狼主一頭熱、上趕著要留顧承宴在身邊,所以顧承宴現在看上去,才會對女奴這事一點兒也不在意。

  看著顧承宴滿是愜意的臉,穆因重重點了下頭:肯定是這樣。

  畢竟感情都是狹隘的,比如他額維就是那種他爹多看別人一眼就要發火、會拎著朵給人丟出氈帳的主兒。

  反正穆因是不信那種能「許多人把日子過好」的感情,他就信奉他爹娘這樣的:

  一夫一妻,一對一生。

  不過既然顧承宴對狼主沒多少感情,那將來——他就給師父接回那牙勒部養老送終!

  想通這些後,穆因也終於展顏,想起那勇士也沒那麼生氣了,他果然該多學學顧承宴——給目光放長遠。

  這兒他們師徒倆正躺在草坪上曬太陽,那邊賽赫敕納卻星夜兼程,著急地從奈龍高原返回了王庭。

  他左手抱著要送給漂亮老婆的藍色軟軟布,右手提溜了一個裝滿各種野兔、山雞的籃子,背上還背了個塞滿名貴藥材的大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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