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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承宴靠坐在炕上,身後是兩個軟枕和一疊厚被褥堆成的小山,他收回脈枕上的手,輕笑:

  「都說只是普通發熱,沒有大礙,何妨勞動您?」

  大薩滿坐在炕邊的小木凳上,兀自收著脈枕沒說什麼,一個脈枕當然沒什麼好收的,但他需要這個動作來穩住心裡翻湧的驚濤駭浪。

  他沒瞎,能看見顧承宴脖子上、手腕上的齒痕、咬痕、吻痕。

  半晌後,大薩滿還是忍不住,他攥緊那隻小小的脈枕,忍不住瞪向炕上那個面色近乎透明的人:

  「為什麼……回來?」

  顧承宴轉轉眼珠,也看著面前的頭戴彩羽神帽、身上披著龜蛇長袍的薩滿——

  三十多歲,在薩滿當中算非常年輕。

  特木爾巴根曾對他說過,說這位心術不正、是用手段逼走了前代老薩滿,才得到了如今的尊位。

  戎狄的歷任薩滿都是要從小學徒,掌握繁多的知識,精通巫術、天文地理和醫理。

  這樣的人,至少在烏仁娜告訴他的那些故事裡,都應當是平和、純善,甚至沒什麼心計。

  ——像他在極北見過的,阿克尼特部的薩滿婆婆、那牙勒部的薩滿大叔。

  他們真正將自己當成了戎狄與騰格里溝通的使臣,和狼、和飛鳥,和這草原上的飛禽走獸一般無二。

  那些薩滿更像是中原的得道高僧,慈悲為懷,平等地對待著草原上的芸芸眾生。

  至於王庭這位大薩滿……

  別的不說,他身邊竟然蓄奴,光這一點就足夠證明他的信仰不夠那麼純粹。

  不過有心機就好,有心機的人就有權|欲,顧承宴最不怕的就是這種人。

  若換從前,顧承宴會徐徐圖之,順著大薩滿的話和他兜一會兒圈子,但現在他沒那個閒心。

  所以他勾唇莞爾道:「您是想問,我為何會和賽赫敕納在一起吧?」

  這話點得明,大薩滿那張塗滿油彩的臉上終是閃過一抹惱憤,他忍不住大聲質問起來:

  「您當年為何會來草原?!據我所知,您在中原地位尊崇、聲望空前,百姓更是對您愛戴有加!」

  「您來草原也就罷了,為什麼要突然去極北,去了極北又這樣回來,您……」

  大薩滿瞪著他,腦子裡只有那片老薩滿留下的、讓他渾身難受的骨卜。

  什麼南來之人……

  顧承宴在他看來簡直就是禍亂草原的妖孽,嫁給老狼主又搭上小狼主,他一定會毀了草原。

  「您來之後,小狼主眼裡心裡都是你,什么正事都聽不進去。」

  大薩滿目光幽幽:「這便是你的目的,對麼?瓦解王庭、毀滅草原,你們中原人真是奸詐狡猾、無所不用其極!」

  顧承宴:「……」

  他好冤,這又干中原人什麼事。

  來草原是為了躲開凌煋那瘋子,去極北是要避開給人當小爹、伺候五十多歲的老狼主。

  哪就扯到了毀滅王庭、瓦解草原。

  顧承宴哼笑一聲,打斷他的胡亂猜忌,「那些『正事』,我會慢慢教賽赫敕納的。」

  「你教?」大薩滿眯起眼睛,聲音驟冷,「你還能活幾年?而且,你根本不懂草原。」

  對方說話夾槍帶棒、充滿敵意,顧承宴本來也不是什麼軟脾氣的人,他也冷笑道:

  「這就不勞大薩滿您費心了。」

  「我怎能不操心?!」大薩滿急了,「札蘭台部虎視眈眈,已經準備攻打豁蘭城!」

  他語速飛快,對於前線的消息竟然也很靈通,給現在的戰場局勢、豁蘭城的重要與顧承宴說了一道。

  然後,他瞪著顧承宴,「你說你來教,那你說說,這情況換你、你怎麼辦?」

  豁蘭城險要,易守難攻,裡面有乞顏部的守軍,遠處還有王庭派過去的一支一萬人左右的援軍。

  乞顏部為了活命,自然會死守豁蘭城。

  但那王庭援軍,卻因狼主位的更迭,不見得會出多少力,多半是想觀望拖延、藉機測試賽赫敕納實力。

  本來庫里台議事,會讓賽赫敕納給十二翟王一個答覆,那以後,王庭的守軍或許才會聽他調遣。

  但現在札蘭台部掌握先機,隨時隨地可以攻打豁蘭城,然後再起兵推翻賽赫敕納的狼主位。

  大薩滿承認他當年奪位的手段不光彩,但他也不想草原陷入混亂、戰爭再起。

  顧承宴沉吟片刻後,輕笑,「這有多難?」

  「不必理會那些原地待命的援軍,只從王庭調撥精銳五千騎、直撲札蘭台部就是。」

  「札蘭台部的精銳七千人都在前線,雖說他們部落內也有兵丁,但並不是主力,趁夜偷襲、絕不戀戰,得手就撤離。」

  「若魯阿尼調兵回來,那豁蘭城的危機自然解了;若他不調兵,五千精兵大可打退札蘭台部的西進。」

  大薩滿聽著想著,漸漸呼吸稍窒、臉色急變。

  而顧承宴只以指尖輕點炕沿,「我或許不懂草原,但我懂打仗,而且在中原,和你所謂的狡詐者們——打了十年。」

  圍魏救趙,這有什麼難的。

  大薩滿瞪著他看了良久,最後從牙縫中擠出六個字:「我去……給您煮藥。」

  顧承宴唇角掛著笑,卻在大薩滿要起身時,突然手中寒光一閃,將一柄小刀架到他脖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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