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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狼主看重皮相,那他倒不妨利用這一點。

  之後一路,除非實在不能熬忍,再痛,顧承宴都咬牙撐下來,沒再用一顆藥。

  而且,在靠近王庭的最後一晚,他還應下了山羊鬍挑釁般的邀請,坐到火塘邊仰頭灌了一整袋烈酒。

  如此,等馬車終於搖搖晃晃到達王庭:

  老狼主滿懷期待地推開車門,卻只在車廂里看見一個面色青白、雙頰凹陷,癆病鬼般的顧承宴——

  第5章

  作為狼主,阿利施·沙彥缽薩在草原上戎馬半生,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但眼前這種狀況——

  他還真沒見過。

  車內,他翹首盼了十多日的漢人國師正半倚在廂壁上:墨發披散、衣衫凌亂,眸下青黑、額角滿布細汗。

  顧承宴手背上青筋暴起,幾乎將前襟那點可憐的布料揉爛,失卻血色的薄唇微張,眉頭深蹙、痛苦異常。

  若非見他鼻翼扇動、睫簾微顫,沙彥缽薩真要以為車裡裝著的是一具屍體。

  沉默半晌後,他側身擋在車前,回頭掃了一圈聚在金帳前的人:

  今日為慶大軍凱旋,王庭內早擺下了盛宴,烹羊宰牛、備齊美酒,三位遏訖也盛裝打扮、攜子出席。

  遠處草汀上已燃起篝火,笏勒川邊也擠滿了飲馬預備參加騎射比賽的各部勇士。

  飄揚的五彩經幡下,鮮宰的祭牲正在薩滿的主持下,依次被送上祭壇。

  「主上您……怎麼了?」許是他沉默的時間太久,老梅錄有些擔憂。

  「哈、哈哈——」沙彥缽薩嘴角抽了抽,忽然詭異地大笑起來,「沒事沒事,我這是太高興了!」

  他一抹臉關上車門,正色解釋道:

  「今個兒大喜,諸位請先入席。漢人含羞、不便與大家相見,容我先送他進寢帳,再來與各位暢飲!」

  金帳前的男人們立刻高聲歡呼起來,女人們卻看著車廂神色各異。

  「替我招待大家。」沙彥缽薩拍拍老梅錄肩膀。

  梅錄是戎狄的宰相,但又和中原的宰輔不盡相同,他更像是整個王庭的大管家,還兼有宮廷內官之責。

  老人欠身領命,躬身將眾人都引到篝火邊上。

  等人都差不多走完了,沙彥缽薩才冷下臉,轉過頭來陰惻惻看著迎親隊。

  啪地一聲,特木爾巴根還未反應過來,臉上就挨了重重一記耳光——

  「解釋解釋?這怎麼回事。」

  特木爾巴根被打得有些懵,捂著臉半天沒緩過神來,他旁邊的小辮子覺出不對,上前問道:

  「主上,是……有什麼不妥麼?」

  沙彥缽薩冷笑著從車前退開,「你們自己來看。」

  兩人疑惑上前,推開車門後定睛一看,小辮子先忍不住怪叫起來,「怎、怎麼會這樣?!」

  人確實還是那個人——眉眼狹長上挑、薄唇仰月彎弓,但形銷骨立、唇色雪白,幾乎是奄奄一息。

  特木爾巴根被嚇得不輕,踉蹌退兩步後一屁股跌坐在地。

  顧承宴虛軟無力地靠著車壁,其實他也沒想到灌下烈酒的效果會這麼好。

  看來太醫院那群人沒唬他,他這身體確實不能再喝酒了,否則又要跟前世一樣做了短命鬼。

  不過——

  顧承宴嘴角微挑,他的目的達成了,效果看起來也不錯,狼主確實很生氣。

  就可憐鐵柱兄弟,多摔這麼個屁股墩兒。

  沙彥缽薩寒著臉,兩條眉毛都快擰成死結。

  他今日大宴賓客,邀請了族人朝臣不說,還請了少說七部的翟王到場,就為炫耀他新得的美人。

  這位漢人國師之名,其實很早就在草原傳遍:

  說他瑰姿奇表、凝脂點漆,人極美不說,還有大智慧,既能經世治國統兵,又通曉天文地理。

  狼主要迎娶漢人國師做新遏訖,這話他一早都放出去了,結果等到今日,卻等來這樣一個癆病鬼。

  瞧著狼主眼中風暴醞釀,特木爾巴根急中生智,忙上前稟報導:

  「主上息怒!您先別急,顧先生許是昨夜貪杯吃傷了東西,用藥……用藥修養幾日就好了!」

  說完,他飛快將這一路接親的事講了一道,然後又著重強調昨夜在篝火邊,顧承宴喝了一整囊烈酒。

  小辮子也幫腔,說他們在漢地接到人時,顧承宴好好的、並不這樣。

  「總之比現在要……要漂、漂亮許多。」小辮子不重美色,想半天就憋出這麼一個詞。

  但正因如此,沙彥缽薩眼底終於重新燃起希望,「那還不快去請大薩滿!」

  戎狄的薩滿不僅是祭神、通靈的巫師,也是草原上唯一的大夫,全權負責人間所有的生老病死:

  從牧民的頭疼腦熱,到牲畜的受傷、疫病,再到各類疑難雜症、婦人難產,都是請薩滿來治。

  而王庭的大薩滿,就好似中原的太醫院首輔再加國師,其地位尊崇特殊,幾乎能狼主平齊。

  那邊的酒席還在等著狼主開宴,沙彥缽薩匆匆吩咐完幾句話後,還是賞賜了迎親隊。

  鼓角吹擂,歌舞漸起。

  銅鑼陣陣,馬蹄聲急。

  接親眾人放下心、高高興興去草汀上吃酒,唯有特木爾巴根留下來,親自扶了顧承宴進帳。

  寢帳是專門新建的,堅硬的柳木契在草地上圍成一個大圓圈,外扎三層厚氈、門向南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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