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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面目平庸,卻在舉手投足之間油然給人清傲韻致之感。

  放下茶盞之時,夏月忽而又換了一副神色,“齊先生,近來你教子瑾時覺得他心中可有不快?”眼神關切又擔憂。

  “還好。他向來都是最聽話懂事的。”

  “哦。那就是我什麼地方惹惱他了?”夏月蹙眉喃喃自語。

  忽然,齊安那個在一旁清理葡萄藤下雜糙的書童插嘴說:“閔公子平日裡最為寬容,無論何事都不會惱的。”

  “寬容?”齊安聽到這個詞有些感慨,“一個十多歲的孩子哪裡懂得何謂寬容,定是以前經歷過什麼大苦大悲罷了。”

  夏月聞言一驚,再看齊安坦蕩的神色,才放下心來。卻又有些羨慕道:“難怪子瑾最推崇先生,連我信口胡亂誇耀幾句,都不被他應允。”

  “閔姑娘怎麼說?”

  於是夏月便將那天因議論齊安文章,子瑾拂袖而走的事情娓娓道來。

  齊安一笑,“也許並非因為姑娘所夸之人,而是那話是由姑娘口中所出的緣故吧。”

  於是夏月便將那天因議論齊安文章,子瑾拂袖而走的事情娓娓道來。

  “也許並非因為姑娘所夸之人,而是那話是由姑娘口中所出的緣故吧。”他猶豫地說出這翻話,卻見夏月舒眉展顏,“原來在子瑾心中,我還是要比先生來得重要些。”

  一個人回家,正遇上子瑾在一一按照楚秦、楚仲的指導練功。只是堅持了多年,身體的好轉沒有預想中那麼明顯。

  她一見子瑾便笑,後來索性在石凳上坐下來看他。

  子瑾本來一個人練得好好的,見夏月一直盯著自己,笑得他背心有些發毛,況且倆人也有多日不搭理對方,所以她的行為更是讓他蹊蹺。於是動作越來越僵硬。

  “唉——就算楚秦睡著了都比你比劃地好看。”她趁他目光朝這邊的時候,抓緊時機說了句話,免得他又沒“看”見。

  子瑾臉色微微一紅,儘自練下去。

  夏月走去打斷他的動作,掂起腳將臉湊到他的眼前,笑眯眯地說:“以後不許不理我。”

  “月兒你……”子瑾微微怔忪,哪一次鬧彆扭不是他狠不下心不得不投降,才得以過關。這回她居然會主動找他說話打破僵局。

  “聽了齊先生的話,我決定原諒你。”

  齊先生?

  子瑾聽見如此三個字,眼幕垂下頗為悵然,“我去換衣服。”退後幾步繼而抽身離開。

  倆人之間的氣氛又凝固了起來。

  閔老爺的身體是越來越不濟,即使這樣他還是帶著子瑾還有楚家兩兄弟去了趟遠門。

  夏月送了他們回屋後,見那塊子瑾玉靜靜地躺在自己床上。不知何時被他悄悄放在那裡的,隨著父親他們出遠門愈加頻繁,她替子瑾保管這個東西的時間也愈多了。

  最近子瑾對她的態度不知道出了什麼毛病。

  “這樣豈不是很好。還記得那日我說寬容之類的話麼,也許由於什麼原因迫使他要在家裡和私塾里做一個人見人愛的好孩子而已。如今他突然有了脾氣,說明他的心已經在你面前不再偽裝了,而是原原本本地敞開來。”齊安如是說。

  夏月眨了眨眼,她也這麼想過,只是不如齊安講的那般透徹。

  “齊先生年已而立,為何還不娶妻?”

  她陡轉話題,突如其來的一問讓齊安猝不及防,“在下……”他沉吟,“在下心不在此。”

  “我原以為齊先生是想隱隱於市的,只是沒想當眾寫出那樣尖銳的文章來。”

  “不過看到國家也許將最終殘敗在這些人手中,忍不住發幾句牢騷。說到那事,還要多謝閔老爺在州衙牢獄中為我費心打點。”

  “還不是一點用場都沒派上,若不是皇帝老……”本來還有一個“兒”字留在口中,想到子瑾以前的話,頓覺失言,改口說:“幸虧當今皇上一句話,說不定就回天乏術了。”

  齊安笑笑,“在下孑然一生,從無牽袢,死不足惜。”

  “那就不為了一個區區王奎,可惜了先生驚世之才。”

  夏月前一步剛走,一位少女就進門。少女大約十五六歲,單名一個嵐字,家就住在齊安隔壁,自小就常來私塾里玩,齊安也一直當她做妹妹看待。

  齊安看著夏月遠去的背影,“她是個很特別的人。”如男子一般聰明且敢為。

  “她就是閔公子的姐姐?”阿嵐一直暗中喜歡著子瑾,這心思齊安也是知道的。

  “阿嵐……”齊安意味深長地看著小姑娘,欲言又止。隱約中覺得這段愛慕會以失落而收尾。

  剛過一會,卻又見夏月去而復返。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把剛才買的棋譜忘在先生這兒了。”

  書童立刻去尋,走的時候齊安叫住她,“在下也要出門,順路送姑娘一程吧。”

  他們這一走,正好讓一個人撲了個空。

  私塾外停下了一座青色兩抬小轎。轎簾兩邊都放下來,裡面的人,掀起一角,對隨轎的一個勁裝男子說:“你就說是從京城對齊安慕名而來的。”裡面光太暗,書童看不清楚,只瞧見那人修長有力的手上戴了一隻羊脂的白玉扳指。

  勁裝男子畢恭畢敬地應了一聲,就來詢問。

  書童回之一揖,“抱歉的很,我家先生剛跟一位朋友出去了。”

  轎內的男子聽見,似乎頗為遺憾,說:“洪武啊,真是可惜了,好不容易溜出來的。”

  那被他喚作洪武的,有些焦急道:“爺,我們還是先回去吧改天再說。”

  裡面的男子倒也不太理睬洪武的話,用一種頗為逍遙的語氣說:“來了錦州不喝地道的女兒紅豈不是太可惜了。人沒見到,這酒卻是不可不嘗的。至少也要等他回來吧。”

  轎子走到錦州最繁華的明倫巷口一家酒樓前停下,掀簾走出的正是尉尚睿。

  他上下看了看酒樓招牌上的“雅晴”二字,點頭道:“好象賀蘭巡提的就是這兒了。”說著也不管洪武,儘自就走了進去。

  本來他是極其厭惡坐轎的,但是洪武堅持說轎子最安全,也不易被人認出來,最後又使出殺手鉗——以死相爭。尚睿才乖乖就範。

  就如現在,尚睿覺得坐在一樓大堂里喝酒最有意思,人來人往的有市井氣息,又有熱鬧看。可是洪大都尉認為二樓雅閣僻靜人少,有什麼異常都好及時處理。

  “若是皇上不同意,微臣只好去錦洛的州府衙門叫兵來保護御駕。”洪武使出賀蘭巡教授的殺手鉗之二。

  每兩年一次,皇帝都要行幸中域行宮。錦洛緊臨中域,加上尚睿前些日子對齊安的文章頗為讚賞,趁著太后留在京中,就半路上溜了號了。

  賀蘭巡調進京城以前,在錦州做過兩年父母官,對這裡也頗為熟悉,所以也同意了。不過臨行前吩咐洪武暗中調配了不少人手,一定要把尚睿看牢。

  雖然很不甘,但尚睿也知道是洪武為他好,只能照做上了二樓。

  臨近中秋時節,當日錦洛的天氣異常的好,接近日暮時分居然冒出多日不見的陽光來,夕陽映在街邊的青磚矮牆上,襯得人臉色成了橘紅色。

  夏月突然就停下腳步來,眯起眼睛打量著遠天的紅霞,“每當這個時候看著匆匆歸家的人流,會忽然覺得自己很寂寞,卻又不想回家。”

  齊安看了看她,“你太敏感了。”

  走到明倫街口,兩人剛分手夏月就見街中央圍了一大群看熱鬧的。

  幾個小毛孩與一身奢華公子打扮的男子嚷在一起。

  那幾個正是春天裡在月橋邊欺負照虹被夏月教訓了一頓的孩子。

  而華服男子一臉痞氣,夏月認得他,正是州吏王奎的侄兒。那王奎取了幾個老婆都沒兒子,所以對這個侄子王說有如親生,也讓他在這錦州城裡跋扈慣了。

  想必他今天又作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來。

  她琢磨著子瑾和爹爹都去了異地,她一個人出門也不該管閒事的。可是皮子那幾個小孩,雖說在街上常常耍混,一會把這個欺負哭了,那個又把人家的貓鬍子拔了,終究是沒長大的小孩子性情。況且平日裡他們也服她,月姐月姐的叫。

  於是她還是忍不住停下腳步來打聽。

  原來,皮子幾個在街上瘋鬧,不小心撞了王說,將王說手裡的扇子碰落在地上。,沾了泥水就髒了。幾個孩子都是孤兒被城西鐵鋪的張大爺收養的,其中有一個叫紫鵑的小姑娘,被王說垂涎了幾天,就是找不到什麼藉口。

  如今,王說看了看沾了泥漬的扇面,看到皮子旁邊的紫鵑,正好揚言扇子值一百兩,沒錢的話就押紫鵑來陪。

  紫鵑聞言怯生生地躲到皮子身後,還是逃不開王說色咪咪的眼光。

  她不過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

  夏月一惱,就從人群里跨了出去,“王公子,你那扇子不是鑲金的也沒見鍍銀,值這個價好歹也有個出處吧。”

  王說與她有過一面之緣,見是閔家大小姐,也笑笑說:“出處一道出來不要說我折煞了你們這等市井小民。”隨即清了清嗓子,環視了一周,“這是我叔父當年面聖的時候,皇上親自御賜之扇,你說是不是無價之寶。”

  “撲——”尚睿正在樓上喝酒,本來是存心開著窗戶一邊吃飯一邊聽熱鬧。但是聽到王說這一句嘴裡的酒立刻噴了出來。

  王說此言一出,眾人一陣噫吁驚嘆。

  夏月心裡一冷笑,你說是就是啊,看那扇面明明是全白的,哪有什麼御賜的痕跡。她故作驚慌道:“哎呀,這可大大的不好了。”

  “怎麼說?”王說隨口問。

  “皇上御賜的東西,公子不放在家裡燒香供著,居然讓它毀了,那豈不是大大的不好。何況——”她故意拖長了聲調。

  王說本來只是想唬唬大夥,若說是那個名家題詞的,可是自己扇子上明明隻字未有,於是誇口一扯就胡亂說了。當下聽夏月說來,已經覺得不妙,“何況什麼?”

  “何況皇上的東西,公子怎麼能在街上隨便標個一百兩就了事,還要換這個小姑娘。豈非在公子心中,皇上就值我們錦洛一個粗布劣姿女子的價錢。”

  王說自知理虧,事情鬧大了也不好,青著臉走連說幾個好,然後湊過去,在她耳邊咬牙切齒地低聲說道:“好你個閔夏月,今天你壞了大爺我的好事,他日一定要你來陪。”語罷帶人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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