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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微微怔忪,正在取步搖的手在發上停頓了須臾,說:“是麼?我馬上就去。”

  爾後更衣,戴花。她也未要宮女們幫忙,只是自己默然做著這些事情,不疾不緩且井井有條。當她前腳要跨出門的時刻,忽聽宮女一呼:“娘娘,你還沒穿鞋呢。”

  她低頭一看,紫錦羅裙下裹著白襪的纖足就這樣直接踩在了柔軟的猩紅地毯上。從小受到的女戒條款讓她頓時就有些窘了,不過那樣的神色在眼中只是飛速一閃。

  一個纖瘦的宮女迅速提著雙金線鳳紋的繡鞋跪地為她穿上。她便是昨夜與明福一起去取碗的凝珠。皇后看著她忽發問道:“凝珠,皇上平日待你不薄罷?”

  凝珠一驚,“恩重如山。”

  “那我呢?”

  ……

  皇后到的時候,尚睿已經被人扶起靠在軟墊子上。

  宮女按照御醫的吩咐餵他喝豆汁,說是可以解去殘留在體內的餘毒。他蹙眉,一副不情願的樣子別過臉去。

  “朕就說怎麼覺得這麼噁心,原來昨日李季就是趁朕不清醒的時候灌了這東西。”他一直就不吃黃豆之類的東西,所以連豆汁豆腐豆糕等等也一併算了進去。

  皇后起先還不禁莞爾,卻見他其實虛弱地連做轉頭這個動作都異常費力,心坎颯然一澀垂下頭去。

  一個太監最先看見她,拜道:“皇后娘娘千歲。”其他人也隨之行禮。

  她免了禮後,接過宮女手中的豆汁,坐在床沿。

  尚睿見她滿臉憔悴與疲憊,知道她定是為了他守了一夜,笑說:“瀟湘,若朕不是連手都抬不起來,此刻一定抱你一下。”

  皇后輕輕抬眉看了看尚睿,也不說話而神色卻更加黯然,片刻後想起手中的東西,舀了一勺習慣性地又放在唇邊試了試冷燙,送到尚睿的嘴前。

  尚睿依舊蹙起眉毛,“朕……”又要閉口回絕時正碰上皇后的目光,他看了看碗裡雪白濃稠的豆汁,又看了看皇后,心中掙扎了幾許,最後還是無奈地嘆了口氣。

  “好罷。”

  當日。

  病情穩定後,皇帝從妗德宮移駕至御用的乾泰殿。

  權衡利弊後,太后沒有應允把這件事情壓下來而是轉交詞曹司審查。當然,皇帝的這一中毒在內廷外朝均引起了軒然巨浪。

  是夜,妗德宮宮女凝珠投井自殺,次日清晨才被人發覺,一雙紅纓的繡花鞋遺留在井邊四周散落著於夜風中飄落的白梅花瓣,一地素白卻獨獨配著那雙紅鞋在加上心中意象著井裡泡水的女屍不禁讓人煞間寒慄。

  有人傳,一些老宮人說凝珠長相頗似“先後”。他們口中的先後並非尚睿的生母徐太后而是先帝的“文定皇后”——先儲尚寧太子的母親。據說,文定皇后生前便最愛白梅,這妗德宮的簇簇白梅均是其年輕時親手所植。

  而又有種說法,曾經人見過貌似魏王尚安的男子曾經出沒於凝珠在帝京郊野的老家……風言風語東去西來。

  即便是如此,那凝珠那碗蓮子羹皆與皇后脫不了干係,以至於整個王家處境也頗為尷尬。連皇后的祖父王丞相也對於此案也主動迴避。

  詞曹司正魏霖在先帝朝前本是駐守西域的西廷尉,後來因為鎮壓西域兵變的戰事中後背中箭無法再上沙場,便調回帝京。無論他處事還是做人皆公正嚴明剛烈不阿,居然也果真把與此事牽涉的人一一傳訊審問。案情似乎有了些眉目,但是魏霖除了幾個一起問案的心腹下屬以外,並未透露給任何人。

  妗德宮的人大多都被叫去過,今日他最後一個要問的便是皇后——王瀟湘。不過即使他膽大如天也依然不敢請皇后去詞曹司受審,於是準備去內廷御使院奏請獲准後親自去一趟妗德宮。卻不知在當頭上便被奉了聖諭的御使中丞賀蘭巡截了下來。

  魏霖只能隨賀蘭巡行至乾泰殿,見尚睿已經從床上起來,身著一件柔軟質地的明黃中衣半寐在躺椅上。身側鏤空著海棠龜獸紋的金質香爐上放纏繞著徐徐的青煙。煙霧的那頭繡墩上坐著的是光祿勛田遠。

  待魏霖請完安之後,小心翼翼地拿眼瞅了瞅皇帝。那毒藥雖被撥去一些但對身體傷害極大,看得出來尚睿仍舊面色蒼白力不從心,魏霖心頭一熱又磕頭哽咽道:“微臣一定全力查辦真兇。”

  “愛卿的案子查到什麼地步了?”尚睿邊問邊抬手讓魏霖起身。

  “微臣正要去妗德宮上請皇后娘娘一些問題以解微臣疑惑。”

  “如此看來,你認為是與皇后有關聯了?”

  “大部分線索和供詞均與皇后脫不了干係,臣也是用事實來辦事。”魏霖說話不拐彎抹角,更不怕得罪什麼人,一脫口便直來直去的。

  雖說事態不容樂觀,不過賀蘭巡聞言嘴角也不免掛起點點微笑。他不經意瞥了一眼皇帝,發現他卻滿目複雜神色,凝視著香爐中升起的裊裊青煙,若有所思。

  尚睿忽而收回目光,說:“那你口中剩的小部分證據是什麼?”

  “這……”魏霖突然有些遲疑了。

  連皇后的事情都可以毫不迴避、直言不諱的魏霖,是何人的緣故居然能讓他在此時此地有些略微遲疑了?

  尚睿恍若驀然明了,微微一笑,阻止了他的下言,“罷了罷了。既然太后與朕把此時交付予你,也不便多問。朕當皇子時先皇就曾御賜你‘忠正’二字,想必愛卿也不會輕易辱沒。若是這朝中有誰最值得我尉家人信任,那麼你魏霖便定是其一。”

  尚睿在榻上略微中氣不足,說的並不大聲,顯得寬闊的寢宮過於空曠,但是卻字字清晰襯著其中的“尉”字尤其意味深長。

  尉是尚睿的姓氏。

  魏霖跪拜告退,剛欲邁出殿門時,忽聽尚睿喚住他,道:“妗德宮你就不必去了罷,若是皇后有何過失朕替她擔當。”

  魏霖止步又躬身退了回來,遲遲不願回話。

  賀蘭巡明白他的意思,起身對尚睿道:“皇上,魏大人查清案情才能還以皇后娘娘清譽。況且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皇上你這般袒護……難免朝中……”後面的話他即便是尚睿的近臣也不便再說了。

  “昏君麼,他們不是常說朕是驕奢yín逸的昏君,那麼做做這些事情又有何不可。”尚睿鼻間一哼,戲蔑地冷笑一聲。

  在他如此的笑言下,魏霖與一直在旁沉默的田遠也不敢接話。只有賀蘭巡知道,尚睿不過是偶爾如此使使性情,對待事情的輕重急緩他自己應該比誰都清楚。

  果真,少頃,尚睿朝魏霖擺了擺手,示意退下,並說:“問她的時候記得委婉些。”無可奈何……

  按照御醫的吩咐,尚睿服了藥便就寢休息。

  賀蘭巡與田遠二人一併告退。

  在乾泰殿出朱雀門的寬闊漢白玉平台上,迎面襲來暖暖的春風讓石柱上象徵最高地位的五爪龍紋雕刻徐徐如生。

  “賀蘭兄你對此事怎麼看?”

  “你指的是下毒之人?”賀蘭巡眯了眯眼睛。

  “我覺得有四個嫌疑人。”他與賀蘭巡皆是尚睿推心置腹之人,素日又要好,所以說話也未避諱。

  “哦?哪四個”

  “首先當屬皇后王氏。不過,我想沒有人會笨得把毒藥明目張胆地下在自己煮的事物里,況且動機是什麼?皇后一子未出,如今的大皇子冉浚也只是暫時被她撫養而已,皇上有癢對她沒有任何好處。”

  “也許,她心裡有什麼不被我們知曉的內情呢,而且這麼個最笨的下毒方法反倒是最有效,最讓人琢磨不透的。她了解皇上,知道在那個時候皇上定不會讓明連嘗毒,拂了她的心意。”

  “其二是魏王。他前幾日偷偷返京,你我也知道這是事實,不過皇上包庇了他命速速他回去。可惜,他卻私下又逗留了一日。那一日你派人去監視過,見他和一個宮人接觸過,在我們還沒把這事情查清就出事了。不過讓我奇怪的是,魏王在幾個王爺裡頭最不起眼,勢力也最小,好事也輪不到他啊,有什麼理由來做這個出頭鳥。”

  “其三也許是西域的邪教,近年他們對皇室痛恨有加。那日你陪皇上微服去翠煙湖,遇到的那個胡姬從西域而來,喝過酒吃了菜。這事在老太后面前被皇后隱瞞過去了,可是據說這蔓藤的毒性很慢,最長可以潛伏三四個時辰,難保不是在下午皇上就已經中毒了。”

  這兩次,賀蘭巡沒有駁他。

  “其四……”田遠警惕地四下環顧了一周,“是徐家。方才魏霖沒說的就是這個罷。或許是徐家某些人瞞著老太后乾的。”

  賀蘭巡聽完,捻捻鬍鬚笑了一笑,“田兄說的都有道理,不過巡某尋思著也許還剩一人讓你忽略了……”

  “還有一個?”田遠疑惑道。

  “此人最有動機,最有機會,事後最能得益。”

  “最有機會?”田遠沉思。

  “你是否記得後來李季李御醫說的話?他說——幸好毒量不夠。”

  聽聞賀蘭巡此言,田遠恍然大悟。

  作者有話要說:說實話,每每寫到瀟湘與尚睿之間的對手戲或者是感情戲就會卡住,然後抓頭使勁扯我那頭亂七八糟的頭髮...

  為什麼這兩個人就這麼複雜地說.

  怎麼塑造才能讓尚睿後來會喜歡上別人而不讓讀者大大們感覺那是尚睿的真愛而不是博愛,才能讓瀟湘甘願為尚睿獨守孤寡一生而不覺得這個女人實在很笨,第三人稱讓故事豐滿了很多,但是偶的煩惱也更加地多啊~~~555

  當年三公中,太尉徐繪勇是太后徐氏之父,掌控天下六分兵權。永安元年幼帝登基之初,丞相王機將孫女瀟湘嫁入妗德宮雖是與皇室聯姻,卻是徐王兩家暗中聯手的控制朝政一種標誌。

  十年後,帝舅徐敬繼承父親太尉之位,而王機依舊在職,卻成了一種微妙的關係。

  讓人啼笑皆非的是,整件事情以一種很奇特的方式收場。三月初一,徐太后四十壽辰,天下大赦,在尚睿的提議下連著下毒弒君也一概不追究了。

  西域長久不定的動亂,似乎並沒有擾亂這場喜慶。劍州專為慶賀太后壽辰的迦藍寺終於趕建而成。

  各地親王奉了太后返京的懿旨,悉數帶著豐盛的厚禮如期而至,除了淮王尚仁。代替父親前來賀壽的是淮王女兒,菁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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