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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手機之際,黎初漾與林魏赫對上視線,不知何時他摘掉了眼鏡,那雙古潭般的眼,很深,像藏掩秘密與故事。
黎初漾心如明鏡,唯獨不理解明明之前已經暗示過,林魏赫為何執意不改。她執起酒壺倒了滿滿一杯酒,抬到桌中央晃了晃,示意碰杯。
林魏赫便抬手一碰,自顧自喝完,緘默不語的餘光瞥向黎初漾,她渾然不覺和其他人談笑。
等王霏薛之寧醉得不省人事,黎初漾緩慢開口:「林魏赫,記不記得高考完,我們一起去江邊,你自己念的那首詩。」
沉默半響,林魏赫又喝了一杯酒,嗓音艱澀,「嗯,淮上與友人別。」
那時蕭閾出國,他認為自己和她並非一路人,隱晦表達分道揚鑣之意。
數聲風笛離亭晚,君向瀟湘我向秦。
可放不下,他作為朋友一晃七年,而現在她也用這樣一句委婉告訴他,我們非同路人。
「不過世事難料,誰能想我們做了十年朋友。」
林魏赫低聲重複:「十年。」
月色沉沉,黎初漾眼神通透,給林魏赫斟滿酒,「謝謝。」
酒壺傾斜,灑出一點,她看向他,語調溫和含蓄,「抱歉。」
一切盡在四字中,謝謝你的陪伴與照顧,謝謝你看的起我,但對不起我不能接受,對不起請你別開口。
林魏赫聽懂了,黎初漾不想挑破,其一珍惜兩人友誼,其二顧慮他和蕭閾的友誼。
給足他顏面,可綿里藏的針,扎得握杯的手抖了抖,林魏赫垂睫,鼓足勇氣想說的話爛進肚子。
原來不是誰都有機會,對黎初漾而言,只有蕭閾最特別。否則,她這樣一位冷淡厭倦的人,又怎會那般主動。
早該知道的,只要蕭閾回來,將毫無勝算。如果早一點,將她沉澱的傷痛和悲哀化去……
林魏赫想了很多如果,面色巋然不動。
他清楚,假設本就是空中樓閣,模糊不清的界限難以窺探。
無法宣之於口的苦澀攀緣心頭,林魏赫眸中觸動與妄想漸漸沉進最深處。
他輕拂沾到虎口冰涼的酒,飲完杯中黎初漾倒的酒,語氣一如既往平淡,滴水不漏地說:「沒事,於我而言是小事,意外矯枉過正就行,你不必放心上。」
林魏赫用詞貶義,仿佛說他不可說的感情只是正軌人生的偏差,糾正即可。反倒讓黎初漾鬆口氣,「那就好,林魏赫,你的瀟湘之路,前方一定有人等你。」
他說:「嗯,但願。」
「喝酒吧,慶祝你今天競標成功。」
「好。」
深夜,一場突如其來的春雨猝然降臨,澆得眾人措手不及,王霏薛之寧怒罵天公不作美,黎初漾起身幫王婷秀收拾攤。
下一刻,隱秘於角落的車,大燈閃爍,照亮昏暗巷口。
流嵐霧靄,逆光之中,高大挺拔的身影撐著一把傘,腳步匆匆而生風,衣袂飄飛,每一步的抬起踩下,衝破阻力,雨水四濺。
是蕭閾。
那把傘不偏不倚撐在了黎初漾發頂,她驚訝又驚喜,「你怎麼來了?」
驟起波瀾的雨打在蕭閾右肩,他歪了下腦袋,視線不經意瞥向林魏赫,意味不明地笑,「因為我猜到會下雨。」
就這麼一句話,林魏赫便知道自己輸在哪裡。
蕭閾作為兄弟仁至義盡,大度給予訴說的機會,作為男人,算計人心,絕不心慈手軟,扼殺所有威脅。
而他瞻前顧後,浪費多年,一再而三地衰竭避退,錯失最後表達心意的機會。
林魏赫看著蕭閾死氣白賴地要求黎初漾餵他糖醋裡脊,他別開眼,望向雨幕,近水樓台先得月,但雨天沒有月亮。
與好友告別,黎初漾蕭閾回公寓,他從後備箱取出紙箱和手提袋,她問了一嘴,他支支吾吾說是衣服,並且進門後讓她先洗澡,自己鬼鬼祟祟去了衣帽間。
按道理,蕭閾的正常程序,調侃兩句期望一起洗澡。黎初漾覺得古怪,悄無聲息跟進衣帽間,奢靡陳設前卻空無一人。
目光落在靠牆的四柱矮桌,搬弄痕跡明顯。
暗室?她走過去一瞧,果真有道隱形門,猶豫片刻,搬開矮桌,推開了門。
天花板排燈依次亮起,如同白晝寸寸翻轉黑夜。戶體方正,沒有隔斷,敞亮而闊達的空間卻只有一條供人行走的路徑。
黎初漾眼睛睜大,呆若木雞。
太誇張了。
牆壁掛滿四四方方的相冊,全是她的照片。
十八歲到二十四歲的順序排列。
不同來源。社交媒體,他拍廣告,直播截圖,朋友圈自拍,藏匿的偷拍……
不同地點。公司,街角,餐廳,電影院……
不同角度。正面,側面,背面,站立,坐姿……
不同表情。嫣然一笑,表情空白,淺淺一瞥,冷然涼薄……
簡直是她的個人博物館。
眼前起了層霧氣,黎初漾緊緊捂住嘴巴,不敢讓聲音從跑出來,也不敢深想。
心情勉強平復,視線往下。
透明玻璃儲物櫃波光粼粼,托架儲放了各式各樣,各種顏色的首飾珠寶,鑽石、珍珠、瑪瑙,玉、翡翠、銀飾、手錶,應有盡有。而那種祈福金箔片像隨手買來塞進去的,毫無章法地堆積著,上面無一不鐫刻「黎初漾」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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