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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著神情凝重的安寧,太后心底有瞬間的不安,像是有什麼失去了掌控一般。

  “安寧!休得胡鬧!”嘉寧帝神色冷沉,怒喝。

  見嘉寧帝不允安寧說話,一旁的老公侯們倒是坐不住了,紛紛起身進言:“陛下,此事事關重大,公主當時雖年幼,或許曾窺得一二,公主說出真相對陛下亦有益,何不聽聽公主的說辭,?”

  他們是大靖的朝臣,如果有證據能證明嘉寧帝是無辜的,朝堂得穩,他們自然皆大歡喜。

  眾臣相諫,嘉寧帝不好逆拂,只得盯著安寧,頹然一擺手,“安寧,你說。”

  安寧抬頭,望向石階下的百官,沉默半晌,才緩緩開口。

  “諸位大人,帝家之事和我父皇無關,我父皇也全不知情。當年將密信送往帝北城、命令忠義侯截殺帝家軍的人是、是……皇祖母。”

  石階上的滿朝文武已經不記得今日是第幾次被震撼得說不出話來了。他們想過無數個可能,但絕對想不到從安寧口中說出的幕後之人然會是天子生母,當朝太后!

  慧德太后慈善天下,心懷萬民,自太祖之時起便是舉國百姓尊崇愛戴之人,這樣善名遠揚的太后,怎麼會是構陷帝家、屠戮子民的幕後黑手?

  但安寧公主性子剛直,素得朝臣敬重,若不是真相,她又怎會說出這種話來冤枉自己的親祖母?

  幾乎是立時,所有人朝御台上的太后齊刷刷望去,在看見太后蒼白的臉色時不由動搖起來。大靖之上若有誰的權勢能做到這些事,慧德太后好像……也是其中一個。

  “安寧,這種話豈能隨便出口,剛才你指證的可是你的親祖母,大靖的皇太后。”皇親中,鬍子花白的明王起身,神情嚴肅,顫巍巍道。

  明王是太祖唯一還在世的兄弟,在宗親中輩分最大,威望最高。此事已牽扯到太后,他縱使不願摻和,也不得不出來說一句。

  “明王,你讓她說,哀家要聽聽哀家的好孫女到底能說出什麼話來!”太后的聲音從御座上傳來,格外冷漠。

  安寧迴轉頭,平日頗有神采的眼睛就像失了魂魄一般。她望向御台,靜靜開口。

  “皇祖母,十年前父皇下旨賜帝家滿門死罪的那晚,我去了慈安殿的佛堂。”

  太后怔住,不敢置信地望著安寧,瞳孔猛地緊縮,握住扶椅的手微微顫抖。

  韓燁猛地抬頭,朝任安樂望去,目光灼灼,隱有指責之意。

  到了這一步,她早就知道安寧可能知道真相!

  任安樂迎向他的怒火,雖坦坦蕩蕩,卻同樣有些不忍。

  “那日父皇賜了帝家死罪,我本想去慈安殿求祖母為帝家求情,可是殿外守衛森嚴,我和良喜就爬進了慈安殿後的佛堂。當時,皇祖母和張公公也在佛堂,我在佛像後親耳聽到張福說是他偷了父皇的玉璽,遵皇祖母之令將偽造的御旨送往晉南,才騙得靖安侯發兵西北。”

  安寧垂眼,極慢卻一字一句說完,“若諸位大臣不信,只要審問慈安殿的大總管張福,便可得出真相。帝家之事,父皇毫不知情,和父皇也沒有半點干係。”

  太后身後站著的張福臉刷的就慘白下來,冬九臘月的時節,額上的汗竟比夏日出得還多。

  安寧叩首於地,淺黃的公主朝服上沾滿了雪漬,狼狽不堪。

  “父皇,兒臣十年前便知道真相,卻未說出來,讓靖安侯和八萬將士背了十年冤屈,兒臣枉為大靖公主,願受父皇責罰。”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致寧以遠,lxy730316,小D,藍天,bear7home,柳衣一,渣扔,小小所有姑娘的地雷。

  感謝蔚水如天,蟲2011兩位姑娘的手榴彈。

  特別感謝zg070329姑娘的火箭炮,同時特別特別感謝fannyxixi姑娘的兩個火箭炮。

  請往下章翻。

  ☆、96第九十六章

  第九十六章

  任安樂垂眼望向一旁跪得筆直的安寧,緩緩握緊袖袍中的手,抿緊了唇。

  從一開始,這場帝家埋了十年冤屈的洗清之路里,她唯一違背本心對待的只有一人——安寧。因為到如今這樁冤案還能說出真相的只有她。

  她逼的人從一開始就不是嘉寧帝,而是安寧。

  保住整個韓氏皇室,還是保住她的皇祖母,這就是安寧的選擇。

  或者說,作為大靖的公主,嘉寧帝的女兒,她根本沒的選。

  石階上一陣靜默,明王朝太后望去,滿是詫異,“太后,安寧這話可真?”

  太后肅著臉,一聲不吭,只不停地轉著腕上的佛珠。

  明王皺眉,看向嘉寧帝,“陛下,此事太過重大,不如便如安寧所言,審問於張福?”

  張福聽到這話,噗通一下跌在地上,整個人哆哆嗦嗦,神情驚惶。他不比趙福,本就是個膽子小的,平日也是靠著太后才狐假虎威,如今連太后都被逼得不能出聲,他早被嚇破了膽!

  看他這模樣,根本就不用問了。平日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眾臣心生嫌棄,看都懶得再看那閹人一眼,紛紛朝嘉寧帝望去。

  “明王,僅憑安寧一人之言,怎能定責於太后?”嘉寧帝緩緩開口,聲音格外沉重。

  此時,右相神情微不可見地變了變,望了一眼沉默的任安樂,心一橫,行出來,朝嘉寧帝拱手,“陛下,臣有一事,不知可否問詢於陛下?”

  嘉寧帝擺手,“魏卿,你說。”

  “臣曾聞太后乃陛下啟蒙之師,太后熟知陛下字跡,且能臨摹得一模一樣,不知此事可是屬實?”

  嘉寧帝神色微冷,沉默下來。朝中知道此事者雖少,卻不是沒有,一開始只是無人敢提,這時聽見右相開口後,不少資歷較老的大臣皆心領神會對望了一眼,眼中有些明了。

  到現在這地步,不僅有安寧公主這個證人,連筆跡之事也契合,那幕後之人應是太后。可是太后賢名遠揚,已是大靖最尊貴的身份,她為何會構陷靖安侯,甚至殘忍的下令屠戮了八將將士,使得青南山冤魂無數。

  “陛下不肯答,想必老臣聽來的是實情。老臣剛才看這密信時,便很是震驚,天下臨摹者雖多,可若不是極其親近之人,必不能模仿得如此相似,陛下雖未落款,但靖安侯爺仍是相信此信是陛下所送,絕不止是密信上蓋了玉璽之印,更是因為這密信上字跡氣韻和陛下平時的極為相似,幾乎沒有差別。”

  右相頓了頓,沉聲道:“老臣斗膽妄言一句,能做到如此者,當今世上恐怕只有太后娘娘。”

  右相這一聲如一錘定音,震得滿殿靜默。眾人看著肅眉而道的老丞相,暗暗感嘆,說出這麼一番話來,右相怕是已經做好了辭官的準備。

  任安樂眼底隱有波動,望著一旁跪著安寧和立著的右相,嗓子漸漸澀啞。

  帝家的冤枉太大,背負的冤屈太久,否則……她不會把他們全都牽扯進來,更不會逼得安寧親口指證自己的祖母。

  一切都已明了。任安樂望向御台上盛裝肅眉的太后,輕輕開口,“當年冤枉我帝家謀逆,下令讓忠義侯屠戮我帝家將士的……可是太后?”

  “帝梓元!”嘉寧帝沉聲怒喝,眉宇隱見青色。

  大殿外重新靜默下來,所有人都在等著太后的回答。

  沒有人發現,御台上的太后悄然變化的眸色,她緩緩轉頭朝嘉寧帝望了望,眼底一抹奇怪的情緒極快地閃過,突然朝右相開口。

  “魏諫,把你手上的密信給哀家送上來。”

  右相一怔,有些遲疑。

  “怕什麼,你魏諫都當著文武百官證實了是哀家所寫,就算哀家毀了這封信又能如何?”

  右相聞言,朝任安樂望了一眼,見她點頭,走上石階將密信遞到太后手裡。

  太后接過密信,拆開信封,掃了一眼。她沉默良久,指尖捏著陳舊泛黃的信箋,一點一點重新坐得筆直,像是頃刻間重新灌滿了力量一般,朝任安樂望來。

  “帝梓元,安寧和右相說的不錯。帝家手握大權,功高蓋主,哀家如鯁在喉,容不下你帝氏一族。當年是哀家假傳諭令讓靖安侯調軍西北,也是哀家讓忠義侯截殺了帝家軍隊,這一切都是哀家做下的,如今你待如何?”

  太后聲音沉穩,一身氣勢仍是平時的雍華貴雅。

  聽得太后此言,眾臣大驚,雖說猜到了事實,可太后親口承認帶來的震撼還是太過駭人。

  任安樂抬首,墨黑的眼底斂了所有情緒,“太后,帝家一百三十二口,青南山八萬帝家將士,十年白骨已荒,您能拿什麼來還?”

  “你想要哀家為你帝家償命?”太后望了任安樂半晌,指著她,唇邊一點一點的笑意涌了出來,大笑出聲:“你然想要哀家為這些賤民償命?哀家是構陷了帝家,屠戮了八萬人,可哀家是大靖的太后,先帝已崩,當今聖上是哀家親子,她若要拿哀家,便是不孝,百官要審哀家,就是不忠!這大靖上下有誰可以判哀家的罪?”

  太后握著那封密信,緩緩起身,掃向殿下百官,“哀家是做了錯事,那又如何,誰若有膽,便到慈安殿來壓哀家去大理寺受審,哀家等著他。張福,扶哀家回宮。”

  一旁早就駭破了膽的張福哆哆嗦嗦爬起來,急忙去扶太后。

  太后從御台上走下,踩過地上的細雪,一步步朝慈安殿的方向走去。紅綢高掛的賀壽階梯印著這一幕,竟是分外諷刺。

  沒有人敢攔住太后,因為他們知道,護住太后的是大靖的帝王,無論他們有多憤慨,都不能逾越皇權去將天子親母壓下御台,能做到只有嘉寧帝。

  任安樂根本沒去管太后的離去,她望向嘉寧帝,沒有跪下求恩,亦沒有痛斥憤慨,只是淡淡開口。

  “陛下,剛才您言會還帝家一個公道,可太后才是造成這一切的人,臣的公道向何處尋?”

  嘉寧帝未答,沉默地望著她。

  “臣知道陛下難為,可帝家同樣滿腹冤屈,不得昭雪。姑祖母二十年前禪讓一半江山,父親為陛下平定諸王之亂,帝家將士歷經生死為天下百姓打出了一個和平盛世。只因太后娘娘一句功高震主,八萬人便死了個乾乾淨淨。他們何其無辜?”

  “臣不求撫恤,不求恩賞,只求一個清白,一個公道。”

  任安樂立於石階上,目光灼灼,聲臨天際。

  此時,一直立在她身旁的右相叩首於地,蒼老的聲音若洪鐘般響起:“老臣懇請陛下還真相於百姓,以昭日月,正我大靖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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