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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巷?」柳枝轉向那小學徒:「哪個三巷?」
「還能哪個?就…那個..!」小學徒朝外頭努努嘴,意識到自己多言了,慌忙打自己嘴,好像「三巷」二字燙嘴一般。
幾人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來, 柳枝道:「恭喜掌柜的, 想必三巷是個好地方, 掌柜的手藝好,這衣裳早晚會做到宮裡去!」
「宮裡有。」
「跟外頭不一樣!」
他們一來二去講話,小學徒在一邊看著外頭, 一輛黑色馬車來了, 轉身去抱著木匣子:「掌柜的, 三巷來接了。」
照夜跟在他身後,出門前花兒對他說:「掌柜的, 那三巷可是那夜燈市里那些人?若是那些, 掌柜的可真是有眼福, 要管好自己的眼睛嘞!」
「這位姑娘說得對!」小學徒忙應和:「不能瞎看, 掌柜的心中有數的。咱們去去就回,姑娘若還想做衣裳, 就晚些時候再來罷!」
「你這小學徒倒是伶牙俐齒!」柳枝在一邊誇他。
「誰讓咱掌柜的寡言呢!」
馬車門一關, 便走了。花兒心神不寧, 總擔憂會出事,亦心疼他。眼看著那馬車拐進了別巷。
車上的小學徒還在跟照夜喋喋不休,他原是京城人,照夜是外鄉人,擔憂掌柜的不知京城事,便把三巷所有傳聞與他一五一十說了。還叮囑照夜:「給三巷幹活,掌柜的千萬別開口要銀子。若活計做得好,下一日自然會有人來賞;三巷裡有一個姑娘是當今天子最看重的,相傳那位最不喜那姑娘穿紅…」
照夜在一邊聽著,知他說的是銜蟬。那一日婁擎扯著銜蟬走的時候,在場所有人都知曉了,那三巷裡有一個當今天子在乎的人。
這是照夜第一次走進三巷。
他從前趴在屋頂上看過數次,三巷中那座燈火通明的院落。這一次他才知曉三巷這樣深,馬上剛駛進去,就有悠長的迴響。朱紅的高牆被雪覆蓋著,侍衛站在兩側猶如泥塑一動不動,連只鳥都飛不進。
下車之時有一個太監上前來,將他里里外外摸了個遍,甚至要他在冰天雪地之中脫掉鞋子,連鞋襪都仔仔細細查了一遍後方在前頭帶路。
這座院落很深。
一進院又一進院,一層門套著一層門,要一直向里走,邁過不知多少門檻,才到達最後一進院。原來這才是照夜趴在遠處屋頂上看到的。
院中有人在唱戲,見來人了,便將長長的水袖甩到照夜臉上,冰涼涼的水袖,又迅速被他收了。照夜這才發覺,那是個男子。
有人拿著鞭子上前一抽,那男子反倒笑了,甩著戲腔道:「咦~咦~今日~梅~」還未唱完,就被人拖走了。瘋了。
小太監見怪不怪,將照夜領進一個屋子,那屋子空無一物,只有一張長桌,上頭放著一捆木籤,照夜飛速看了眼,木籤上是名字,也不知搖名字有何用。
「待會兒雜家把人逐一帶來,你只管量。都量完了,再跟雜家走,去量最後一人。」
照夜點頭,對小太監道:「為了不衝撞貴人們,還是勞煩您代勞。」
小太監則搖頭:「不必。」
「若有其他冒犯之處,也請您提點。」
「沒有。」小太監摸了把照夜肩膀:「您請吧。」
照夜半闔著眼,不敢逾矩地為人量體,量了足有五十人,小太監才叫停。而後對他道:「隨我來。最後這位脾性怪異,不好相與。但皇上說了,過年之時哪怕旁人光著,她也必須要穿上新衣裳。」
「是。」
小太監在外頭叩門,有茶杯砸到了門上,小太監似乎不意外,只是悻悻道:「皇上派人給您量體,說過年了要制新衣裳。」
「滾。」
「小的不進去。」
小太監說完一把推開了門,照夜就這樣站在了銜蟬面前。此刻她正低頭看書,聽到動靜頭都沒抬。只是覺得有人擋住她光了,又罵一句:「滾。」
小太監推了照夜一把:「快去!」
銜蟬終於抬起頭來。
她不肯信自己的眼睛,手猛然攥緊了書頁。幸而,幸而照夜所站之處恰好遮住了後面人的目光。照夜看著她,忽而無聲笑了。
「請姑娘起身吧。」照夜道。
銜蟬看著他,又仿若透過他看到了他身後的人,抓起一隻茶杯就向前丟,那茶杯砸到照夜眉骨上,頃刻間就流出了血。
「休要以為宮裡隨便找一個就來糊弄人!我不要新衣裳!不要!」
小太監在外頭道:「姑娘,這位是外頭請的,當真不是宮裡的。今年過年您務必要穿一件新衣,不然…」小太監想說不然皇上會震怒,轉念一想,這位就不怕皇上震怒。
「姑娘,我的確是宮外的。」照夜道:「您就別為難我了。」
照夜說罷轉身去擦血,小太監看到他臉頰上的血,心道幸好自己沒跟進去。待擦了血,照夜又道:「姑娘,您可以把另一隻眼也砸了,但今日是必須要量的。」
銜蟬戲做足了,方將書放到一邊,起身之時踉蹌一下,秋棠慌忙攙住了她。
銜蟬緩緩走到照夜面前,攤開了手臂。照夜傾身上前時,她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木香。銜蟬多想一頭扎進他懷裡,像從前的每一次一樣,將滿腹的衷腸訴給他聽,但獨獨不說後悔。
他的指尖觸到她肩頭,銜蟬仰起頭看他,看他緊緊抿著的嘴唇,和繃得很緊的下巴。銜蟬好想親吻他,她甚至想撕咬他。在日復一日的想念中,他早已變作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日日伴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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