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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不疼呢?但花兒齜牙咧嘴道:「不疼!別哭!受傷了,就算正式踏入谷家軍了!大將軍說的!受傷才是真戰士!」
儘管這樣說,旁人都睡去之時,她的胳膊發燙劇痛,她找了一個無人的地方輕聲哼哼,以緩解自己的痛楚。哼著哼著,就察覺眼睛濕了,心中也說不清為什麼。
白棲嶺這一晚夢到她哭了,從床上轉醒,推開窗,看到外面下起雨。雨幕一直接連到看不到的地方,他眼前的雨落在屋頂,又從屋檐滾下,落到檐廊下的瓷缸之中。懈鷹聽到動靜站到窗下,問他:「怎麼了?二爺?」
「我夢到她受傷了。他們是不是又開戰了?」
「好幾天沒有信了,尚不可知。」
許是這雨下得人心堵,白棲嶺便把所有的窗都推開,雨水打到他身上,他方覺得好些。
而花兒,哼哼一會兒便入睡了。她累極了,這一睡就好似失卻了知覺,只是在翻身之時覺得哪裡都痛,說不出的痛,在睡夢中皺著眉頭,也不知該怪誰,就怪到了白棲嶺頭上,斥一句:「白老二,你壓的我渾身疼。」
也不知這罵法是因何而起,但夢裡罵一句,疼痛倒是減輕些。
這漫長的夜晚,月光照在地上橫陳的活人和死人上,已然分不清哪一個活著哪一個死了。
一個人,蒙著黑面,拿著一把刀穿過地上的人,沒有一點響動地走來…
作者有話要說:
第59章 額遠河硝煙(十九)
花兒在熟睡之中依稀聽到極輕的腳步聲, 混沌之中告訴自己這許是夢中的聲響。在這荒郊野嶺,夜晚本就會有各種小獸走動的聲響,可她又覺得不對, 老虎們就站在外圍, 小獸在幾里外就會止步不前。
可那腳步聲一直在,花兒還聽到嘀嗒嘀嗒的聲響, 像露水從樹葉上落下,落到石頭上, 嘀嗒、嘀嗒。是下雨了嗎?她想睜開眼看看, 但她的眼睛像粘在一起, 無論她怎樣努力都睜不開。
那嘀嗒聲愈發的近, 不知是什麼味道,由遠及近, 隱隱的、香香的,彌散在空氣之中。依稀起霧了,因為一切都開始潮濕起來。
那潮濕是涼涼的水汽,氤氳到人的衣裳里, 讓它貼在肌膚上,那感覺很不舒服, 花兒皺著眉, 順手摸了自己的額頭,這才發覺她額頭很燙。
這奇怪的夜令她不舒服, 她決定去找點水喝, 猛地掐了自己一把,終於睜開眼坐起身來。是下著霧, 很大的霧, 眼前的一切都很模糊。所有人都睡著了, 只有她坐起身來。老虎的影子模模糊糊,它們好像也困了乏了,踱步的步伐緩慢,隨時要倒下一樣。
不對,不對,他們為什麼都不醒呢?
花兒無聲搖搖身邊的人,他不動,睡得很沉。而不遠處,一個人舉起了刀。那是谷為先躺下的地方。花兒的呼吸都急了,猛然喊了一聲:「住手!」便想衝上去,無奈她的雙腿毫無力氣,跌倒在那,她下意識射出白棲嶺送她的鏢,也不知是否打到人身上,於是又接連射出兩根。
那人站在那晃了晃,舉著刀的手猛然向下欲扎透谷為先的脖子,花兒大喊:「老虎!老虎!」
快要倒掉的老虎沖了上去,咬住了那人的脖子。
花兒猶如被暴雨拍打的野草,無論如何都挺不直身姿,一點點向谷為先爬去。而後者,終於費力地睜開眼,拼盡全力坐起身來,看著在他身邊倒下的老虎和那具屍體,還有費力朝他爬著的花兒。
「孫燕歸,你別動。」他說:「你別動,你受傷了。」
他用力給了自己兩個巴掌,而後找東西蒙住了自己的臉。這大霧有問題,這大霧裡面不知有多少瘴氣。他仰頭灌了很多水,然後走到花兒面前,抱起她的脖子要她喝水:「喝水,吐出去。」
花兒的額頭上滿是虛汗,牙齒打顫,聽話地喝水,在谷為先遮住她口鼻之時說道:「幸好,幸好少將軍沒事。」
谷為先摸她滾燙的額頭,最終將她拖去河邊。河邊的瘴氣似乎是薄一些,他極力控制自己睡去的衝動,為花兒的手臂清理傷口,倒止血散,又拿出草藥嚼碎了塗在上頭。
花兒一直在抖,一直在說胡話。谷為先隱約聽到她喚「阿婆、阿婆」、「阿公、阿公」、「阿虺哥哥」,轉頭又罵:「白老二,你壓得我胳膊好疼」。有時她會抽泣:「阿公,阿公你在哪,阿婆走了,一頭撞死了。」
谷為先聽著她這些胡話,察覺到她內心最深處的痛苦,被平日裡嬉笑怒罵的孫燕歸隱藏了。他幫她拭汗,她嚷嚷冷,他就將衣服脫下裹住她,她還是冷,他索性抱住她。
天亮以後,大霧帶著瘴氣散去,有人慢慢睜開眼,緊接著而來的便是此起彼伏的嘔吐聲。花兒這一夜好像經歷生生死死,睜眼的時候心空了一大塊一樣。看到谷為先,想起昨晚的事,便坐起來:「有人要殺你!我…」
「我知道,你和老虎救了我。」谷為先將她按回去:「孫燕歸你睡吧,你累壞了,你的傷口紅腫有膿。」
「那人是誰?誰要殺你?」花兒急急問。
「是自己人,跟了我很多年。此事很蹊蹺,還需要再查。」
「自己人?怎麼…」
「是看守過匪首的人。」谷為先道。
花兒想起那不知有多少層臉皮的算命先生,也想起在燕琢遭屠城後她於廢墟之中做的那個夢,她偏偏夢到他,夢中的他還是一派好人模樣,要她七年之後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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