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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慎總是這麼有分寸,別人不接電話,他就只打三遍,不多打擾,生怕對方討厭他似的。

  在平時是優點,但今晚奚微突然覺得,他這副苦心鑽營的心機令人倒胃口。

  賀熠說得對,不過是個暖床的。奚微對他如何尊重,他也不知領情,反而以為奚微脾氣好,可以隨意怠慢。

  情人就該和狗一樣養,不能給半分好臉色。

  奚微深深皺起眉,車停在又一盞紅燈前。今晚似乎運氣不好,紅燈接二連三,漫長的六十秒倒計時令人心生煩躁。

  微信里突然跳出一條新消息。

  【鍾慎:你在家嗎?我去找你好不好?】

  奚微沒回。

  過完紅燈再行五分鐘便抵達明湖別墅門口,他陰沉著臉下車,大步走進門。無辜的小黑和小白受為它們取名的第二主人連累,沒得到奚微慣常獎勵的撫摸,卻還沒意識到發生什麼,黏在他身後熱情地搖尾巴撒嬌。

  奚微走上樓梯,突然回頭:「關門。」

  是給管家的命令。以他對鍾慎的了解,今夜一定有人登門道歉。

  「——密碼改掉,等會兒他來把鑰匙也收了。」

  第7章 斯芬克斯

  海京市今年冬天格外冷,昨夜一場雨夾雪令全城氣溫跌至零下,早上勉強回暖一些,天空依舊陰霾,寒風凜冽刺骨,刮在臉上接近痛覺。

  鍾慎來到明湖時,已經凌晨一點半。2024年的第一個月亮深埋烏雲之中,庭院一片漆黑,似乎所有人都已睡下,奚微今晚閉門謝客。

  剛才趕時間,鍾慎參加酒會的禮服來不及換,上身只搭一件單薄的披肩外套,風度翩翩卻不保暖,寒氣從袖口灌入,一絲絲吹走他體內的熱。手指有點僵,他停在密碼門前,猶豫了一下,沒按。

  顯而易見,奚微不准他進去。那麼他就不該進去。不論密碼改不改,即使沒有這道門,他也不能踏足半步。

  鍾慎沒思考奚微現在有多生氣,第一反應是:估計又要三個月,才能見到下次面。

  奚微不是愛鬧脾氣的人,但每次發生摩擦,不論大小,他們分離的時間都會被延長。鍾慎不認為他是故意的,但也很難講不是懲罰。

  而當奚微有意或無意懲罰他時,他沒資格做任何反應,只能等待。像天氣變幻莫測,凡人只能祈雨而不能干涉雨何時降臨,更不能令它停止。

  鍾慎在門外等了十多分鐘,突然,門廊下的燈亮了。走出來的是管家,一臉困意,似乎剛小睡了一覺,有任務在身才勉強醒來,出門查看。

  見鍾慎果然來了,管家客氣地問:「鍾先生,您有沒有帶鑰匙?」

  「沒帶,怎麼了?」鍾慎沒領悟。

  管家道:「啊,是這樣,奚總希望您把鑰匙交還給我。不過沒關係,下次拿來也是一樣的。」

  「……」

  奚微身邊的人個個不是簡單角色,平時對待鍾慎秉持禮貌,但禮貌之下也有冷淡或熱情的區分。何時該冷淡,何時該熱情,隨奚微本人的態度而變化,如同他的口舌。

  管家今天無疑比平時冷淡一些,交代完就轉身回門,又關了燈。

  他不請鍾慎進去,也不管鍾慎離不離開。環境重歸漆黑,頭頂烏雲更濃,漸漸的,風聲忽然變低了,直到停止。

  凌晨三點左右,天陰到至極,突然開始下雨。

  鍾慎是海京本地人,對海京潮濕陰冷的冬季氣候十分適應。但每逢下雨,也覺得有點難熬。

  他可能沾點風濕病——說「可能」,是因為沒找醫生診斷過。而這個毛病是他前幾年拍戲落下的。

  那部電影叫《最後一夜》,拍攝於鍾慎和奚微在一起的第四年。

  鍾慎是有作品的演員,主演的電影和電視劇質量都在平均水準以上,沒有爛片。但奚微大多不感興趣,《最後一夜》是奚微唯一看完的一部。

  這部電影由無數個夜晚和雨景的鏡頭組成:晴夜,雨夜,璀璨熱鬧的夜,寂靜無聲的夜;暴雨,細雨,落在泥里骯髒的雨,男主記憶里淋濕愛人長發的散發香氣的雨……

  導演是孫興厲,近年風頭很勁的大導,拿過國際權威大獎,為人陰鬱敏感又高傲,是圈內公認的「癲公」,性格極差。

  當時《最後一夜》籌拍,鍾慎帶資進組擔任男一,孫興厲非常不滿。他一方面討厭投資方對文藝創作指手畫腳,一方面看不起鍾慎本人,認為鍾慎是全靠前面那些好導演悉心調教才「勉強能看」的偶像派花架子。

  但孫興厲之前拿了投資方的錢還嘲諷人家「沒文化」「懂個屁電影」,把金主得罪光了,現在不接受華運系的投資,他的片子就拍不成,只能忍耐鍾慎。

  忍是忍了,但不徹底。有一場戲要拍男主角雨中跳江自殺的鏡頭,孫導把鍾慎拉到跨江大橋上,讓他真跳。

  按理說,跳江戲一般靠借位來拍,都是假跳,再不濟也得吊威亞,孫興厲卻說不行,他要拍一段多機位完整長鏡頭,一鏡到底,借位剪輯或者吊威亞會影響最終呈現效果,必須真跳。還說什麼只有真正從橋上跳下去,鍾慎才能和男主角共情,情緒才能對味兒,後面的戲才能拍。

  鍾慎還沒反應,唐瑜當場奓毛,跟孫興厲在眾目睽睽之下吵起來,指責他找藉口故意為難鍾慎,不顧演員安危發泄私人情緒。

  孫興厲表示鍾慎會游泳,而且水下安排了救援人員,「放心,淹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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