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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穎坤想起剛剛在代善堂中所見,似乎看到過玉真公主為駙馬立的牌位,還不止一座。玉真公主三度喪夫,白巧廟確實與她的遭遇契合,她說的「心有掛礙不能放下執念」,大約就是指無法忘懷的三位駙馬吧。

  兆言與玉真公主寒暄幾句,指著穎坤向她介紹:「這是……」

  玉真公主道:「寧成公主,我見過的。先帝敕令與鮮卑太子結姻,怎麼現在又……」

  穎坤低頭回道:「太子薨逝,臣自當還歸故國。」

  玉真公主聽說她也年輕守寡,同病相憐傷懷長嘆:「阿彌陀佛。」

  兆言和玉真公主說了好一會兒話,穎坤在旁一直沉默不言。辭別出來天色已經暗了,一路上兩人亦無話,齊進和侍衛遠遠跟在後頭。兆言看她神思不屬,思忖再三低聲道:「過去的事就別一直放在心上了,逝者已矣。你看姑母,她的遭遇豈不比你更坎坷?」

  穎坤黯然道:「玉真公主有佛法渡引,臣難期項背。」

  兆言被她的語氣嚇著了:「我、我可不是勸你去皈依出家!」

  穎坤詫異地看他一眼:「臣沒想過要出家,也沒有那個慧根。」

  兩人走回東院,客院也早被肅清,只留了她和七郎兩間客房,四周遍布衛士。

  七郎不在房中,穎坤問守衛:「可有見過楊將軍?」

  守衛道:「楊將軍說出去走走,往西面去了,吩咐小人知會校尉一聲,他一會兒就回來,您在東院等候即可。」

  兆言沒見七郎鬆了口氣:「既然七郎已經見到侍衛,定也知曉朕在此處,你不必專程去找他了。山里夜間晦暗別到處亂走,去屋裡等著吧。」推門欲進她房中。

  寺院東西各有一座配院,東院招待臨時的客人,西院則是常住的香客居士,吟芳就住在西院。七郎往西面去了,莫不是等不及她回來自己去找吟芳?來時他還叮囑自己陪同約束,她放心不下,退後致歉道:「臣擔憂兄長在山間迷路遇險,欲往尋找。陛下請在此暫歇,臣即刻便回。」

  兆言已經跨上台階,又退步下來:「七郎一個大男人你都擔憂,我怎能讓你獨自往山里走?我跟你一起去吧,多帶些人免生意外。」

  說是多帶些人,其實只有齊進在身側打著燈籠照路,其他人仍在遠處跟著。七郎其實並未走遠,沿院牆往西走過去一段,樹林盡頭山崖邊有一座山亭,亭中燃起香燭燈火,是吟芳在對月祭拜。七郎就站在不遠處的樹下眺望她,吟芳沒有察覺,找過來的人卻一眼就看見了。

  穎坤看見七郎放了心,開口欲喚他,被兆言一把捂住口鼻,又對齊進揮了揮手低聲道:「燈籠拿走,別驚動他們。」

  齊進乖覺地舉著燈籠退開,與遠處的侍衛都隱在樹林暗影中。近處只剩了他們兩個人,穎坤抬頭去看兆言,眼光向下瞟了瞟捂在自己嘴上的手,示意他放開。

  兆言緩緩把手拿開,握成拳背到身後,湊近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耳語說:「上回你也是這麼對我的。」

  他說的「上回」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她當然也記得清楚。他們倆在家中院子裡撞見七郎和吟芳拉拉扯扯,躲在樹後偷看,她捂著他的嘴差點把他憋背了氣。那時他還是個身量單薄的少年,被她一把按住掙都掙不脫,轉眼就反了過來。那隻手往她臉上一蓋能遮住半張臉,手心很燙,因為碰著她的嘴唇,所以格外明顯。

  山月清輝泠泠,亭中吟芳對月參拜,姿態虔誠。許多年過去,她的身姿依然玲瓏窈窕,光是看她的背影就讓人覺得美人映月如畫,叫人不忍驚擾了畫中仙子。難怪見貂蟬拜月,連關公都下不了手去折殺佳人。

  少頃,她從香案上拿起一支捲軸,展開掛在亭檐下,畫上隱約可見是一幅騎白馬的人像。

  穎坤和兆言離得遠,月光燭火昏暗看不真切;亭邊的七郎卻看清了,從樹後移步出來,盯著畫像慢慢走過去。

  吟芳對畫像拜了兩拜,聽見身後有人踩過落葉的沙沙聲,回頭就見月下一道背光的人影,一步步走近,面容逐漸被燭光照亮。她恍惚覺得無比熟悉,但又與她印象中的不盡一致,盯住他仔細分辨了片刻,失聲喊道:「六郎!」

  ☆、第二章 香山會 3

  吟芳以為是六郎魂魄來聚,衝到他面前,伸出手去又恐陰陽相隔驚了亡魂,握拳顫聲道:「六郎,是不是你?」

  七郎負手而立,面色沉靜,默然不語。

  吟芳眼中含淚,目光盯著他捨不得挪開:「這些年……你變了好多了。」相隔咫尺,見他衣袂飄動神情鮮活,不似虛像幻影,她不禁再度伸出手,試探地靠近他,想摸一摸他是否真有實體。

  手指將要觸到他臉龐時,七郎往後退了一步避開,用平靜的語調說:「吟芳,我是七郎。」

  吟芳吃驚立刻把手縮了回來,低頭胡亂擦去眼淚。她不知七郎回京,更沒料到他會突然出現在白巧廟,左右一看,林中荒僻漆黑,只有他們二人,不由又驚又怕,收回的手戒備地抱住自己手臂。

  這些細微的動作神情都落在七郎眼裡,他微一苦笑,越過吟芳步入亭中,仰頭去看吟芳掛在檐下祭拜的畫像。畫上自然是六郎,手持銀槍腳踏白馬,英姿颯颯的少年將軍。

  他看了很久,轉頭問吟芳:「這是你畫的?」

  吟芳低頭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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