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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纓不喜歡宇文徠,因為他是鮮卑人,他害死了對她有恩的大將軍。但是他死了,她仍然感到難過,畢竟他也是小姐的夫婿,是姑爺。相處半年,與她對帝王貴胄的理解不同,私底他是個脾氣挺好的人,對小姐也確實沒得說。而且他身份尊貴,英俊多情,如果換了她是小姐的話……

  不,不能這樣假設,縱使她再怎樣體諒小姐的難處和痛苦,她也無法真正感同身受。

  以前紅纓覺得自己命很苦,幼時父母雙亡,哥哥不把自己當人,家裡那麼窮,他就把她賣為奴婢抵債。她多羨慕小姐啊,命那麼好,生在衣食無憂的富貴之家,父慈母愛,上面有六個哥哥,每個都那麼疼愛她。但是命運又如此殘酷,給她最好的,然後一夕之間奪去。

  太也是一樣,既然老天要他死在魏國奸臣手裡,為什麼不早一點?如果發生在半年前,小姐還在洛陽的時候,那正好皆大歡喜,大將軍的仇報了,小姐也不用嫁過來,不用像現在這樣心痛難過。

  她從壺裡倒出溫水端到榻邊:「小姐,就算不吃東西,好歹喝兩口水,你看你嘴唇都幹得裂了,疼不疼?」

  楊末仍是閉目不語。紅纓見她剛剛擦過的面頰上又有交錯淚痕,嘆了口氣,繼續絞了手巾來為她擦臉,又用巾角蘸取溫水潤了潤唇。

  她一邊做這些一邊絮叨:「小姐,不是你勸過我的嗎,男女之情不是人生的部,不管發生什麼事,自己都要好好地過去。我的親人只有一個哥哥,這些年不聞不問,興許早就不記得還有我這個妹妹了,我照樣得好好活著。而你還有哥哥姐姐,還有洛陽的老夫人。小姐,殿臨終的囑託我沒有忘,我一定要救你出去。」她壓低聲音,「其實靖平哥還在燕州城裡,一直沒走。我們出去找到他,就能回雄州,就能見到將軍和七郎了……」

  她低聲說著,楊末沒有反應,殿門外卻響起了腳步聲。她立刻住了口,側耳細聽,腳步聲不重,似乎只有兩三個人。他們推開殿門而入,一個耳熟的聲音說:「人在裡面,你進去吧。」是拓跋申。

  一人小心地走入臥房來。紅纓警覺地瞪向他:「你來幹什麼?」

  來人頭髮花白,面目和善:「小人來為太妃診脈。」原來是位老大夫。

  紅纓見他慈眉善目,戒心稍減,自己也擔心小姐狀況,站在榻邊盯著他診治,看他切脈時皺起眉頭,忍不住問道:「大夫,我家小姐怎麼樣了?她一整天都沒睜過眼。」

  老大夫微笑道:「太妃身健固,一時悲傷過度有些氣淤血滯,並無大礙,修養兩天就好。」

  紅纓戒備地問:「那就不用吃藥了?」

  老大夫不答,起身退出臥房。紅纓隔著屏風看到他回殿中向拓跋申稟報,拓跋申問:「怎麼樣?」

  老大夫搖了搖頭。

  拓跋申又問:「你有十二分的把握?」

  老大夫道:「脈象平穩如常人。知院若擔心小人誤診,過半月一月再看,必能確認。」

  拓跋申想了想:「不行,半個月後會發生什麼誰也無法預料,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還是開副藥給她喝去。」

  老大夫勸道:「太妃身體嬌貴,既然沒有,何必非得如此?」

  拓跋申怒道:「叫你開你就開!如果真的沒有,吃去也死不了人!馬上去!」

  老大夫不敢違逆他,只得應諾:「小人遵命。」

  紅纓聽著他們對話心裡已經明白,拓跋申哪有那麼好心請大夫來為小姐看病,他們是怕小姐腹中留太的血脈,後患無窮。她想起前幾天去白馬圍場的路上和小姐的對話,只覺得心驚肉跳,等拓跋申一出殿就去搖楊末的手臂:「小姐!小姐你醒醒!」

  手突然被她按住,她終於睜開眼,聲音低而冷靜:「我聽到了。」

  紅纓見她終於有了反應,大喜過望,正要去扶她,她卻自己一骨碌坐起,赤足榻:「還有吃的嗎?」

  紅纓連聲道:「有!有!」端起爐邊的粥摸了摸,「不過有些涼了,要不我叫人再送……」

  話未說,手裡的碗就被楊末劈手奪過去,就著碗直接喝起來。她喝得太急被米粒嗆住,一邊咳一邊繼續喝,喝把碗一扔:「沒吃飽,還有嗎?」

  紅纓道:「小姐,你從昨晚到現在粒米未進,不要一吃太多,我等會兒再讓他們送些宵夜過來。」

  楊末道:「我現在可不是一個人了,吃這點哪裡夠?」

  紅纓心裡疑惑:「大夫不是說……」

  她忽地住了口。屋裡點了一樹明燭,火光映著她蒼白的面容,一雙眼睛因為流淚已經紅腫,布滿血絲,卻透出一絲異樣的狠絕堅毅,仿佛孤注一擲認定了目標,眼裡有了期盼和渴望,卻不是尋常人該有的那種生氣。

  紅纓以前聽人說過,有的人突逢巨變,大悲大喜之會神智混亂,只相信自己願意接受的事,甚至閉目塞聽產生幻覺。太過世,小姐悲痛欲絕,一直不肯睜開眼睛,現在她終於有了生念,不管是真是假,她得護著她,至少把她送回兄長身邊再說,不能讓她再斷了這一絲支撐的念想。

  「小姐,你稍等一會兒,我馬上去準備。」她咽喉間苦澀,轉身去向門外的侍衛要宵夜,不了又得低聲氣懇求一番。

  等了半個時辰,宵夜沒等到,卻聞到殿外傳來濃苦的藥味。紅纓沒想到他們逼得這麼急,大夫前腳看剛走,後腳就煎了藥送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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