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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跑不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吳國和親的公主在洞房之夜刺死了魏國的太子,這件事會帶來什麼後果,你一定早就想過無數遍了,比我清楚得多,對嗎?」

  她咬住下唇,沒有說話。

  「末兒,其實想殺一個人,有的是不著痕跡的方法。」他的語氣十分閒適,仿佛只是與她夫妻閒話,絲毫不像身處險境,「你都已經嫁給我了,那麼多怨憤不平你都忍下來了,何在乎再多忍一會兒?你完全可以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和我像尋常夫妻一樣生活,過個兩三年、三五年,誰都對你沒戒心了,隨便我站在高樓上、水塘邊的時候悄悄推我一把,或者在我飯食里下一點毒,嫁禍給其他想害我的人。反正想要我命的人多得是,慢慢觀察你自然會發現很多可以拉來墊背的替罪羊。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都不用你動手,自會有人幫你除掉我。你既可以報仇,又不用連累你的國家,不是更好嗎?」

  「和你像尋常夫妻一樣生活,」她一下就聽出這番長篇大論的重點,「你休想。」

  宇文徠微微苦笑:「退一步講,你的父兄是在戰場上陣亡,你就算要殺我報仇,也該用光明正大的方法。在簪子上塗毒藥刺殺這種卑鄙下作的手段,真不像楊令猷的女兒想出來的辦法。我猜這個簪子一定不是你自己的,是誰在宮裡安插了人手,悄悄塞給你的?」

  楊末沒回答,他又道:「你不用說我也能猜到,左右就是那些人,借刀殺人除掉我,推到吳國公主頭上,還能趁機挑起兩國爭端,撕毀盟約揮軍南下,打得一副好算盤。末兒,這麼容易想到的事,你還偏要往彀里鑽,讓他們如意?」

  她的手還舉在半空,那簪子鋒利的尖端卻已微微顫抖。

  「所以末兒,你不能殺我,在洛陽不能,現在更不行。這些話想必很多人都勸過你了,我活著只會對你們吳國有利,和約才能繼續,兩國才能和平。而你跟我在一起,則會讓這件事變得更穩固。社稷為重、家國為大,你爹爹一定從小就是這麼教你的,是不是?」

  「你還敢提我爹爹!我爹爹……」她的怒意霍然迸發,手中簪子攥得更緊,猛地抬起向他頸間刺下。

  宇文徠躺著沒動,那一下迅猛如電,甚至帶起一股涼風從頸邊掠過。簪子擦著他的皮膚釘進床板中,她全身的力氣也仿佛隨之抽空,頹然撲在他胸前。

  嘎的一聲脆響,簪子應聲而斷,尾端刺進了她掌心裡。她自己尚未知覺,宇文徠卻突然翻身坐起,拉過她的右手來看。手掌中央被簪子尾端扎了一個小洞,只滲出一粒豆大的血珠。

  他立刻將她羅衣的寬袖捋到肩頭,整個白玉般的藕臂都露了出來。楊末叫道:「你幹什麼!」一邊抽手一邊想把衣袖放下。

  「有毒。」他抓住她的手不放,起身從床帳上扯下束掛的絲絛,在上臂處紮緊,防止血流將毒素帶到全身,然後從手肘小臂向下擠壓,把染毒的血從傷口擠出來。

  這麼一會兒的功夫,手掌已經開始發青,擠出來的血也變成烏黑。傷口實在太小,擠不出幾滴血就逐漸凝固,新房裡也沒有刀匕。宇文徠左右看了看,一時找不到其他辦法,低頭以口相就,去吸她傷口裡的毒血。

  楊末全身都震住了,忘了把手抽回,被他連吸了好幾口,才訥訥地囁嚅道:「有、有毒……」

  「你不是正想殺我麼?」他把吸出來的血吐在香爐灰里,抬頭看了她一眼,「就這麼一點還沒吃下去,死不了。」

  楊末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只能別開臉,以此忽略掌心裡的觸感。上臂的絲絛系得緊,那條胳膊漸漸麻了,只聽到他一口一口吸吮吐出的聲響。

  一直吸了數十下,毒血全都吸盡了,傷口裡流出鮮紅的新血,他又用帕子把那支釘在床板上的毒簪裹住拔下來,扔進香爐里用炭灰蓋住,才對外揚聲喊道:「來人!」

  進來的是剛剛伺候他們寬衣的兩名司則。宇文徠看了二人一眼:「叫賀山過來。」

  司則發現太子妃手上受了傷,想上前侍奉:「太子妃殿下受傷了?讓奴婢……」

  「不小心被金簪劃了手而已。」宇文徠抬起寬袖一擋,又重複了一遍,「叫賀山進來。」

  司則識趣地低頭退出去,不一會兒進來一名中年內侍太監,正是楊末在山中見過的那位。就算在宮中,他依然穿得比別人利落,垂首領命:「殿下。」

  宇文徠吩咐他:「去取玉露丹來。」

  玉露丹是宮中常備的解毒丹藥,清淤散毒之效強力,不說能解百毒,至少可做救急緩解之用。這種東西,說起來就有點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了,常備一點在身邊總沒錯。

  賀山吃了一驚:「殿下現在要玉露丹?」

  宇文徠道:「不是我。已經不要緊了。」

  賀山聽說他沒事就定了心,看了一眼被他虛虛遮擋住的太子妃,從袖中取出一隻瓷瓶:「小人隨身就帶著,還有十餘粒。」

  「夠了。」宇文徠接過瓷瓶,「你下去吧,今日事不要對任何人提起。」

  賀山應諾後退,宇文徠又抬高聲音道:「那爐香是誰調的?孤不喜歡這種味道,拿下去換掉。」

  賀山捧著香爐退出御房。宇文徠把瓶中的玉露丹倒出幾粒,放在口中嚼碎了敷在楊末手心的傷口上,其餘兩人各三五粒用水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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