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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穿過幃障向床邊走來,四周那麼安靜,甚至能聽到地毯的長絨被踩倒又立起的沙沙聲。兩名司則相視一笑,躬身退出幄外。

  宇文徠已經除去冕服,換上日常燕居的袴褶便裝。隔著幾重紗幔,他一眼就看到床邊坐著的那道緋色倩影,與他記憶中的少女身姿不盡一致。兩年多過去了,她已經從青澀稚齡長到摽梅之年,含苞的花骨朵吐蕊綻放,是可以採擷的年紀了。此時她只是安靜地坐在床邊,螓首低垂,一襲紅衣襯出窈窕玲瓏的身段,高腰寬帶,顯得纖腰不盈一握。全身上下除了這身紅衣、發上別的一根翠簪,再無其他飾物,卻比之前珠翠滿頭更顯艷色。

  司則連羅襪都幫她脫了,長裙下露出一雙纖纖玉足。赤足踩在踏床的絨毯上,長絨扎得她腳底發癢,忍不住微微蜷起腳趾。她以為裙擺夠長,並沒有意識到這個小動作盡數落在他眼中。

  那雙腳,曾經整夜揣在他懷中,她尋到了溫暖處,睡得安穩香甜;他卻像揣了兩隻小兔子在心口,惶惶難以入眠,不敢妄動,只怕驚醒了她。

  一旦有了開口,山中那幾日獨處的記憶便悉數湧上心頭。記得最深的當然還是臨別前那一夜,她羞澀而大膽地躺在他臂彎里,被他壓在身下肆意親近愛撫。少女青澀的身體尚未長開,卻已足夠讓他意亂情迷。他幾乎用盡所有的理智才忍住,因為她還小,因為她正逢不便,也因為他想要的並不只是一晌貪歡露水姻緣。

  一度他以為他的希冀已經徹底化為泡影,他孤注一擲地去強求,不顧僚臣的勸阻,不顧世人的眼光,死馬當活馬醫,破罐破摔,居然從瓦礫灰燼里開出花來。誰都認為不可能的事,它卻發生了。她成了他名正言順的妃子,釵環除盡坐在洞房的婚床上,如一朵含苞欲放的嬌艷花朵,含露欲滴,等候他遲來兩年的採擷。

  他慢慢地走過去,在她身邊一尺之外坐下,見她沒有反對,才又挪過去一點,挨著她身邊,握住她的手輕輕喚了一聲:「末兒……」

  這一聲呼喚,他已經等了兩年。

  她仍然低著頭沒動,手掌軟綿綿的,乖順地被他握在掌中。他更大膽了些,見她頭上髮髻仍梳得整齊,伸手去拔她發上的簪子。她把頭微微一偏:「我自己來。」

  這麼一側一讓,他的手就落在了她腮邊,細膩溫軟的觸感令人流連。他順著香腮一路滑下來,滑到她頜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抬起來迎向自己。

  她終於抬頭正眼看他,清凌凌的一雙眉眼,安靜乖巧,眼神卻深如幽潭,沒有任何情緒,讓人猜不透她在想什麼。

  他攢了許多話想對她說,想訴說這兩年來的思念,想解釋他的無心之過和身不由己,想描繪他所設想的未來圖卷,但是被她漆黑的雙眼一望,他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那就先不說了,今天是他們大喜之日,洞房花燭,**一刻值千金,他日思夜想的盼望近在眼前,還是先做該做的事吧。至於那些話,以後還有的是時間,一輩子那麼長,可以慢慢傾訴、慢慢解釋、慢慢描繪。

  他低下頭去,親吻他心愛的新娘。

  相隔寸許將觸未觸時,楊末突然警覺地雙眼瞄向帳外,這讓她的眼中終於透露出些微情緒。她再怎麼故作鎮定,到底還是未經人事的姑娘,洞房之夜難免會害羞緊張。他想起兩年前那場未竟的周公之禮,呼吸也變得短促急迫,貼著她唇邊低聲道:「別怕,外面看不到聽不見的……」

  離得這麼近,他說話時暖熱的鼻息從她面上拂過,她忍不住往後退了退。他緊跟上一步,就要吻到她的紅唇,卻聽她冷冷地吐出幾個字:「是嗎?那最好了。」

  領口一緊,衣襟被她抓住,緋紅的輕羅如飛鳥展翅般從眼前掠過。宇文徠猝不及防,被她按倒在身後的大床上。她坐在他腰間壓住,另一隻手伸向自己發間,握住翠鈿簪頭將那支簪子拔了出來。

  滿頭青絲失了束縛,流泉一般傾瀉而下,發尾從他面上掃過。烏黑的瀑布間閃過一線碧綠幽光,如毒蛇吐信,被她握在掌心高高揚起。

  蝕骨腐心見血封喉的毒藥,劃破一點皮肉即可取人性命。他在她掌下沒有掙扎,也沒有叫喊呼救。即便他掙扎呼救了,以她的武功也可以輕易制服他,趕在衛士到來之前把毒針扎進他咽喉里。

  只要那麼輕輕地一下,刺下去,爹爹和哥哥們的仇就報了。

  ☆、第十一章 賀新郎3

  宇文徠嘆了一口氣。

  整個婚禮十分順利,他自己都覺得難以置信,她居然能乖乖地和他行完各種儀禮、結為夫婦,一直到送入洞房。他原本已經打算好了她又要鬧出什麼出人意料的事端,一路都在小心地盯著她,隨時準備好應變。但是他的末兒顯然比他想像的更顧全大局,一直忍到最後關頭,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她才終於按捺不住。

  他任她壓住沒有反抗,望了那支劇毒的簪子一眼,語氣從容,「末兒,你不能殺我。」

  她的長髮從兩側垂下,中間一張煞白的臉,眼裡是憤怒升騰的焰氣:「我,不能殺你?」

  「你不能殺我,」他重複強調,「至少現在不行。今天是我們的洞房之喜,御幄里只有我和你兩個人,你用毒簪刺死了我,打算怎麼脫罪?外面少說也有幾十個人,你肯定跑不了。」

  楊末盯著他的臉,咬牙道:「我沒打算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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