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頁
鍾覺仁站於三層階梯之下, 忍不住再一次喊道:「父皇。」
「鍾覺予她根本就不曾死心, 即便將她禁足在玄妙觀, 這人也有法子湊到洛家嫡女身邊,」鍾覺仁憤憤道。
「兒臣瞧她哪裡是在反省, 分明還在為自己鋪路!」
這話昨晚就說過一遍, 今日重提也不見膩煩。
鍾徒明皺著眉頭, 眼中的忌憚不加掩飾。
他這女兒倒是厲害的很,在朝有大半文官幫著說話, 外頭武將死心塌地跟隨……
他又想起坊間的傳言,德寧長公主不肖父兄, 手腕能力都遠超兩人,若是男子,說不定能與太祖皇帝一般。
想到這兒,置於桌面的手用力收緊、握成拳。
並未懷疑鍾覺予是否是他親生,一脈相承的鳳眼做不了假,而是他這皇位來得離奇,總不免沒底氣。
當年的鐘徒明並不在皇位候選人之中,他天資愚笨又長相陰柔,更不占嫡長子的位置,一直都不受先皇待見,對方所看重的是另外兩位皇子,文武百官也只在這兩人中做選擇。
可沒想鷸蚌相爭,竟兩兩而亡,鍾徒明莫名撿了個便宜,即便先皇再不滿意,也只剩下那麼一個兒子。
為了穩住鍾徒明的皇位,先皇甚至擱下臉和趙家提親,許諾百年富貴平安,換來趙家最聰慧的嫡長女下嫁皇家。
能讓先皇如此勞神費力,便可見鍾徒明這人的無能,後頭先皇后早早離世,其實也與為朝政思慮過重有關。
皇后離世後,朝廷便幾經動搖,之前梁國還隱隱勝過楚國,經他手後,便逐漸輸於楚國,民間議論層出不窮,若不是他見鍾覺予有能力,將女兒帶入朝廷之上,估計再過兩年就要有人鬧著起義了。
因此他疑心重又善嫉,一邊依靠著女兒的才能一邊又忌憚著她的能力,更偏愛於和自己最像的無能太子。
鍾徒明重重吐出一口濁氣,再看向太子,便道:「既然她想在裡頭待著,那就再多待些時日吧。」
鍾覺仁面色一喜,又說:「那洛家……」
他表情突然沉下去,斥:「你急什麼?!你和她有婚約在身,鍾覺予再怎麼折騰也無用。」
「可洛家家主不是一直不同意嗎?」鍾覺仁回道。
提到這兒,鍾徒明停頓了下,說:「之前洛家不願,朕本打算給你另擇婚事,可他們一邊裝出清高模樣,一邊又讓洛月卿與鍾覺予交好……」
鍾覺仁立馬罵道:「這明擺著就是看不起我父子二人。」
鍾徒明冷哼一下,冷森道:「他洛家要拖著的,那就給他們拖著,我看是他家女兒拖得起,還是皇家尋不到太子妃。」
鍾覺仁點頭稱是,話音一轉提到楚國的皇子:「他今早就帶人離開了京城,按照父皇吩咐,兒臣寬慰了他一路,許諾日後有機會,梁楚還能再結姻親之好。」
他們之前也猶豫過,是否同意這門婚事,但鍾覺予的才能眾人皆知,若是嫁給那皇子,她反手對付大梁怎麼辦?
鍾徒明兩父子猶豫再三,還是沒能同意。
鍾徒明面色稍緩,說道:「這次和談雖有失,但卻換得梁楚百年和平。」
「是父皇仁慈,舍小利換大梁百姓平安,」鍾覺仁立馬附和,又說:「皇妹等人目光短淺,豈會知父皇苦心。」
原來這合約是皇帝授意,儘量讓利,換取楚國百年不攻打的條件,鍾覺仁只是執行者而已。
鍾徒明被取悅,忍不住笑了下:「覺予年紀還是小了些,眼里只有那一點兒戰功,不曾將黎民百姓放在眼中。」
鍾覺仁連忙稱是,又扯了些關於鍾覺予坊間傳言,上了點眼藥才離開。
再看另一邊。
被雨簾籠罩的玄妙觀,藏於青山與白霧之中,灰瓦屋檐下的銅鈴搖晃,發出清脆響聲。
青衣道士打傘而過,無意窺向另一邊院子,繼而又極快收回眼,快步離開。
而院子裡頭,長公主殿下與清月道長又偷得半日閒,並排坐在台階上,看向遠山雨景。
「你靠過來些,」長公主殿下一如既往地擔憂,抬手攬住對方的腰,寬大袍袖將對方遮擋,企圖用這種方式為對方取暖。
另一人還算聽話,懶懶往鍾覺予肩頭靠,嘀咕了句:「現在又不冷。」
即便下了小雨,也是夏暑時節,悶熱難消,只有雨絲滴落在身上時,才能偷得半點清涼。
可鍾覺予像個老古板似的,當她是個風一吹就要倒的林妹妹,非要在台階上墊層軟墊,將她往自己懷裡藏。
習武的人耳聰目明,即便洛月卿說得再小聲,也聽的清清楚楚,不由皺了皺眉,好像真的在反省自己管的太多一樣。
洛月卿便往她懷裡倒,眉眼帶著輕佻笑意,說:「現在又不冷,謹言想抱我就直接說,拐彎抹角的做什麼?」
這人無賴,說錯話還不解釋,反而倒打一耙。
鍾覺予先是一愣,然後就作勢要推開她,斥怪道:「我哪裡想抱你了?」
洛月卿連忙環抱她腰,緊緊抱住後,連聲道:「是我是我,是我想抱謹言了。」
她仰頭露出討好的笑:「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