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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他們掉下來的!”方寒誠篤定了,還殘餘著一點酒意的大腦遲鈍地燃燒起來,把他燒得紅頭漲臉——那個蟊賊可是說了,他才從隆昌侯府里偷過東西!

  這帳冊肯定不會屬於那些人里的任何一個,看那些混混的模樣,識不識字都兩說,何況專門搞個帳冊記帳,再者這冊子上的用度,也不是平民百姓家用得起的。

  方寒誠感覺自己的大腦前所未有地清楚了起來:蟊賊費勁巴腦偷進隆昌侯府一回,不會把廚房記帳的破冊子當什麼值錢物事也偷出來,這帳冊,一定有鬼!

  感覺到方寒霄向他伸手,似乎也生了好奇之心,想要過去看看,他馬上把帳冊攥得死緊,怕他搶,直接揣進了懷裡,護著警惕地道:“大哥,今晚謝謝你,天色晚了,我的人也受了傷,我們回家去了。”

  忙忙地錯身過他就走。

  兩個小廝爬起來,跟方寒霄行了個禮,一瘸一拐地跟上去。

  方寒霄眼看他們走遠,抑住了胸腔中的一點笑意,轉身向燈市走去。

  瑩月早已心急如焚了,身邊帶著方慧,她不敢輕舉妄動,墊著腳尖張望到這時,忙迎上去:“沒事吧?”

  她離得有一些距離,只看得出打得很激烈,分不出內中乾坤。

  方寒霄原沒在意,只是搖了搖頭。

  瑩月剛要放下心來,方慧人矮,她的高度,卻是一眼見到了方寒霄衣袖裡滴下的血滴,尖叫了一聲:“啊!”

  方寒霄低頭一看,大漢那一刀劃在他右手臂上,刺破了棉衣,他有數,刺得不深,血跡暈染在裡面,他走到這裡時,方滲了兩滴出來。

  但等瑩月顫抖著手捧起他的手臂,捋開衣袖看傷口的時候,就有點可怕了。

  冬衣厚實,血跡流不出來,都暈在裡面,周圍那一片純白的中衣已經都被染成了鮮紅色,刺痛人的眼目。

  啪嗒。

  大滴大滴的眼淚落了下來,滴在他手臂上。

  第103章

  方寒霄帶著一大一小兩個淚人兒回家。

  小的眼淚汪汪又很生氣,一路都在說話:“二堂哥太壞了,大哥幫他受了傷,他都不管,自己就跑了,哼——嗝!”

  大的安靜些,一路被他牽著,回到府里才忙起來,張羅著給他要水清洗找藥包紮。

  隨行有方老伯爺派去護衛瑩月和方慧的小廝,因此雖不想驚動,方老伯爺到底也知道了,匆匆趕過來看,發現不是什麼要緊的傷處,才鬆了口氣,回去找了藥膏送來。

  方老伯爺這個年紀身體,禁不起熬夜,看著方寒霄包紮好了,再囑咐了他兩句話,叫他留神些,按時上藥,這幾日傷口不要碰水後,就走了。

  方慧也回去自己的小院子了,屋裡安靜下來,瑩月找了個櫥櫃角落,慢慢把藥膏等物放進去放好。

  玉簪輕聲道:“大爺的衣裳沾了血,再穿著不舒服,脫下來,明兒拿去洗一洗罷。”

  說這話的時候,她看著瑩月。

  瑩月腳步頓了下,走回來。

  對方寒霄來說,這麼道傷口實在是微不足道,他習武之人,常年摔摔打打,磕碰著的時候多了,這種情況下脫衣裳對他來說也不是什麼難為事。

  他從椅子裡站起來,低頭去扯腰帶。

  五年在外生涯,養成了他自身瑣事都自己來的習慣,現在受著傷也不例外。

  他的本意沒想過要倚傷去讓瑩月做什麼——這麼點小口子,實在也拿不出手呀。不過當他低著頭,看見瑩月纖細玉白的手指遲疑地伸過來的時候,還是一下靈敏起來,馬上把自己的手放下了。

  瑩月還沒替他做過這個活計,不知他的腰帶怎樣扣的,有點生澀,好一會才解開了。

  腰帶扯下後,他配合地舉起胳膊,又轉了半個圈,方便瑩月替他把外衣脫下。

  玉簪抱著暫且放到外面去。

  裡面還有中衣,中衣挨著傷口,血跡最多,不可能穿著睡覺,非脫不可。

  瑩月過來的時候沒多想,只覺得舉手之勞,幫他一下,這時候有點傻了,望著他的衣帶,伸不出手去。

  方寒霄:……

  他就假裝不知道,站著乾等。

  瑩月沒耗過他,本來是幫忙的,幫一半撂手不干,把他晾這裡算怎麼回事。只好伸了手。

  方寒霄是絲毫也不怯於在她面前展露一下身體的,可惜他寬闊的肩膀,堅實有力的胸膛和腹肌瑩月都沒有多看第二眼,迴避不過時也不過潦草一眼掠過,旋即就跟受驚了一樣匆匆躲開。

  石楠這時候領著丫頭們抬了熱水進來。

  瑩月想起了方老伯爺才囑咐的讓方寒霄不要碰水的那句話,見石楠放下水就要走,不及多想,忙把她叫住:“你伺候一下他洗浴。”

  石楠眨眨眼,笑道:“奶奶,我忙著呢,玉簪姐也忙,大爺衣裳壞了,我們要去商量一下看能不能補起來,劃破的口子不大,丟了怪可惜的。”

  說完她毫不猶豫地就走了。主子們冷戰了這些時候,好容易因這個意外看見曙光了,她又不傻,才不夾在裡面裹亂。

  這是瑩月跟她們主僕界限不森嚴的鍋了,好是真好,可是偶爾,丫頭們要小小違逆她一下的時候,也很有這個膽子。

  瑩月沒法追上去把她拽回來,只好傻眼站著,不知自己該怎麼辦好。

  站了一會,她聽見背後有水聲,悄悄轉頭。

  是方寒霄自己浸濕了布巾在擰。

  她心一跳,衝過去凶他:“你幹嘛?!”

  方寒霄攤開手掌給她看了看,示意他的傷口在手臂上,沒接觸到水。

  但瑩月皺了眉——才流了那麼多血,袖子都浸得血淋淋的,又使勁,才包好的傷口不是又要裂開了?

  她悶悶地把布巾從他手裡拽過來:“——我來。”

  把布巾擰乾了遞迴給他。

  方寒霄愣了愣,心中划過一絲失望,他以為她要替他擦身來著——不過他現在不是很敢惹她,恐怕才哄回來的一點成果又沒了,就老實地接過來,自己胡亂擦了一通。

  臘月里滴水成冰,不方便的時候不日日洗浴,擦一下也很清爽了。

  瑩月替他擰了七八遍布巾,中途基本沒抬過頭,等他好了,紅著耳根出去叫人來倒水。

  然後她藉機走到暖閣去,胡亂也洗了一下,睡在這裡的玉簪石楠替她拆了髮髻,她披散著頭髮走回去——原來腳步很慢,但漸漸加快了點,因為她冷。

  方寒霄比她自在,已經躺到被窩裡去了,半倚著床頭,眉目舒展,目光柔和地看過來。

  瑩月腳步便又慢下來,磨磨蹭蹭地,這一刻她分辨不出來自己的心思,空茫茫的,又好像什麼滋味都有點。

  她覺得自己糊塗了,剛才就便賴在暖閣也罷了,玉簪石楠頂多勸她,不能硬把她攆過來,可是她沒想起來——

  她終於走到了床邊。

  方寒霄把腿又往上屈了屈,給她留出上床的位置來。

  空間很大,她上去很容易,於是不覺就進到里側躺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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