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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您認為,這支長槍是別人陷害韓王的了?”

  延平郡王又面露猶豫:“我不知道。”他嘆了口氣,“說實話,我自己也想了好一陣子了,想不出有誰這麼恨我,要置我於死地。我一個閒散宗室,即便如今封了郡王,又能礙著誰的路呢。”

  於星誠聽聞此言,如被迷霧籠住的心中不禁失笑了一下。

  戲過了。

  這位郡王,他進京是去幹什麼的,只怕天下沒有人不知道,說他只是閒散宗室,礙不著誰,這話才真是騙不過誰。

  這位郡王面上一直風度翩翩,說話不疾不徐,顯得無害不爭,可,畢竟還是太年輕了。

  把握不好分寸。

  他面上絲毫不顯,還安慰著道:“郡王不必憂思,您在這裡是全然安全的,再也不會有歹徒能傷著您。”

  延平郡王顯得如驚弓之鳥般,勉強笑道:“但願罷。”

  證物在這時候取來了。

  為了更好地查看,於星誠沒有讓拿進屋裡,兩刀一槍,在屋門前的青石板道上一字排開,雪白的刀刃,與鋒銳的槍尖在陽光下閃著讓人心中瑟縮的光。

  血光。

  刀與槍上都染著血,沒有擦,經過了這麼長時間,已經變成了深深的暗褐色,很接近於黑色。

  單看這三把兵刃,也可想見當時激戰劃破夜空的慘烈。

  薛嘉言咋舌:“打得很厲害哪。”

  於星誠先取刀看,方寒霄蹲身下來,似順手般,在他旁邊拿起了長槍。

  槍上有紅纓,紅纓已凝結髮沉發暗,不知飲過多少人血,順著往下看,槍尾差不多是使用時右手握持的地方,燙刻著一個小小的圖案——這個圖案是為了增加握持力,不至於因力戰出汗後手滑,同時也是個徽記。

  方寒霄只看一眼就知道,確實是韓王府的。

  即便不是,這個假造得也足可亂真,挑剔不出毛病。

  也就是說,這個人必然是接觸過韓王府的長槍,有機會仔細觀察過,方能一模一樣地仿造,而如果要費這個功夫和手藝,不如直接想法去順一支了。

  長槍是武器,武器就有折損率,並且折損率還不低,想從這裡面做手腳弄出一支來,不容易,但有心人又絕對能辦得到。

  綜合下來,方寒霄最終的結論是,不用在槍上耗時間查了,槍就是真的。

  他轉過臉,向著於星誠點了點頭。

  於星誠會意,低聲道:“我知道了。”

  他把手裡的刀放下,又去看另一口。

  這兩口刀確如蔣知府所言,沒有任何標記,看不出個首尾頭緒。

  於星誠沉吟片刻,把刀都放下,站起來向蔣知府道:“這三樣武器暫且都勞使君繼續保管,不要經他人之手。郡王還在養傷,本官不便一直打攪於他,打算先去城外那座驛站看一看,使君方便叫個人與我領路嗎?”

  蔣知府不料他如此雷厲風行,一呆,道:“憲台,那驛站離城有三十里路呢,這都快申末了,這時候出城,趕不及回來的——”

  “趕不及在驛站住一夜就是了。”於星誠話語和緩,然而不容反駁,“本官至今才來,已經算是晚了,再經不起一絲耽擱,使君公務繁忙,使衙役與我跑腿便是。”

  蔣知府只好道:“好,好,憲台真是勤於公務,下官愧不可及啊。”

  又道,“下官是很想陪憲台跑一趟的,只是郡王這裡也是要緊,下官不敢不親自守著。憲台請等一等,下官去喚鄧推官來陪憲台一同前去。”

  推官是府衙佐貳官,主管當地刑名,他來陪於星誠去查案,算是應有之意。

  於星誠應了,進去和延平郡王告了別,便出了門,一邊往外走,一邊等著鄧推官來匯合。

  等了好一會兒,卻沒等到。

  於星誠不耐煩起來,天色若再晚,就真的不便出城了,天下的府衙基本都是一個格局,他知道推官廳在哪裡,當下也不耽擱,徑直自己尋覓著往那邊走去。

  未到近前,先聽見了一陣哭嚎。

  “老天,你開開眼哪,看看這些賊官,他不為民做主,貪贓又枉法啊——!”

  於星誠臉色變了,加快腳步往裡走去。

  薛嘉言也忙跟在後面,才走到門邊,就忙好奇地伸頭往裡打量——不是他沒同情心,一般的“民”,可真不敢來官府這麼哭,聽聽這嚷的話,透出一股豁出去的狠勁,與其說哭,更像是撒潑。

  只見廳里極為熱鬧,一個婦人帶著兩個青年男子,抱住當地一個穿青袍的中年官員雙腳,放聲痛哭數落,那中年官員掙扎不開,狼狽之極,有兩個書辦在旁想幫忙,被青年男子賴地上抱腳攔住,差點一起滾地上去,蔣知府站在旁邊,臉色甚為難看,勸了兩句勸不住,就揚聲要向外叫衙役——

  一抬頭,跟面無表情的於星誠對上,他驚得啞住了。

  片刻後道:“下、下官可以解釋——”

  他沒解釋得出來,因為就在這個時候,那婦人發現到門外來了人,滿臉淚痕地往外一看,忽然眼放精光,嗷地一嗓子叫了出來:“——侄女婿!”

  第76章

  這婦人鬧了好一會事,形象甚是狼狽,方寒霄聽得她那一聲,仔細辨認了片刻,方回想起來——此婦好像是曾上京進平江伯府尋過瑩月一回的徐二太太?

  徐二太太這一聲把蔣知府也唬了一跳,見到徐二太太舍鄧推官直撲將方寒霄而去,目中更現出滿滿疑惑。

  於星誠沒跟他介紹過方寒霄,他一直把他當隨行人員看了,欽差出行,帶幾個護衛或是幕僚家人都是很正常的事。

  “侄女婿,天幸在這裡見到你,我們可算找到能做主的人了啊!”徐二太太又是一聲嚷嚷,要往方寒霄腳下撲,方寒霄疾步退後,徐二太太撲了個空,愣了一下,見方寒霄隨後有個微彎腰虛扶她的動作,忽然意識到了自己的長輩身份。

  她畢竟不是真的市井潑婦,鬧這一出是迫不得已,這下醒過了神,也就不再使出折騰鄧推官那一招,自己慢慢爬了起來,一邊抹淚,一邊回頭招呼兩個青年男子:“大郎,二郎,過來,與你們三堂妹夫見禮。”

  兩個青年男子從跟書辦的扭打中脫出身來,有點茫然地過來,各自通了名姓,一個叫徐尚聰,一個叫徐尚陽,正是徐二老爺與徐二太太膝下的兩個兒子。

  徐二太太又指揮兒子:“快跪下,咱們家的冤情,官府不管,如今只有著落在你們妹夫身上了!”

  她有點仗著方寒霄不能說話,兜頭先給他罩個大帽子的意思。

  方寒霄甚是無語,不過也不能視若無睹,向旁邊走兩步,往廳里張望,試圖尋個紙筆。

  不過蔣知府先乾笑了一聲,道:“徐太太,你慎言,本府待你,已是頗留情面了,你領著兒子,咆哮公堂這麼多天,本府念你是個婦道人家,家中遭難生變,至今不曾治你的罪,你也當有些數才好。”

  說罷不等徐二太太反駁,先忙轉向了於星誠,一臉苦惱地嘆氣道:“憲台,容下官解釋一下,不知憲台知不知道您的親戚徐二老爺一家,如今做的是什麼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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