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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天,這回太陽都落山兩個時辰了才回來,霍時英在房裡聽見他們偷偷摸摸地摸進院子,兩人一起貼著牆根溜進屋子,霍時英在屋裡笑,心想東俊是被承嗣帶壞了。

  晚飯時兩個人頭臉整齊穿著乾淨地出來吃飯,衣服卻是換過了,半夜兩個小孩睡著以後,霍時英去他們房裡搜出兩身泥巴地里滾過的髒衣服,她什麼也沒說,扔到淨房裡,第二天讓廚娘給洗乾淨了。

  日子就這樣過著,兩個孩子越來越野,已經敢明目張胆的放學後不回家了,有一次霍時英特意出去找了一回,在一個山坡上看見倆孩子正帶著一幫小孩在玩衝鋒打仗,承嗣是個首領,帶著一幫泥孩子衝鋒陷陣,東俊騎在一個孩子的脖子上使勁嚷嚷,明顯是個狗頭軍師,她看得直笑,但心裡又有點隱優,什麼樣的環境養出什麼樣的孩子,她有些擔心承嗣再在這裡混下去會變成個野孩子,不知道接他的人什麼時候才來。

  時間進入八月,戈壁灘上的太陽依然毒辣,兩個孩子在一起瘋玩了兩個月,都曬黑了,傍晚霍時英給兩個孩子洗了澡,自己也收拾淸慡了,從屋裡拖出一條大氈毯鋪到院子裡,帶著兩個孩子乘涼。

  廚娘走的時候給他們用井水鎮了一個大西瓜,霍時英切了讓兩個孩子吃,東俊吃得一嘴汁水,肚皮都鼓了起來,吃完了一擦嘴,就往霍時英胳膊下面一鑽,母子倆一起並排躺在氈毯上看星星,承嗣也吃完了,抹了抹嘴,扭頭看向躺著的兩人,眼神一暗,霍時英一直都看著他,朝他招了招手道:“過來。”

  承嗣有點彆扭地挪過去,霍時英一把把他拉下來夾在自己另外一邊的胳膊下,承嗣的身體繃得很僵硬,霍時英慢慢順著他的後背摸著,孩子終於放鬆了下來,慢慢靠近她,最後把一隻手小心翼翼地搭在她的胸口上,霍時英摟著兩個孩子,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她心裡知道,她終於把這個孩子收服了。

  八月十五那天,廚娘準備好東西,霍時英中午把她放了回去,下午看著時辰,到學堂去接兩個孩子放學。

  今天過節,學堂里放學早,霍時英到門口正好碰見一群孩子呼嘯著從學堂里衝出來,承嗣和東俊夾在中間,東俊看見霍時英,興奮地尖叫一聲朝她衝過來大聲地對她喊:“娘,鄭承嗣往先生身上塗墨汁!”

  跟在後面的承嗣一跳而起躍到東俊的背上,掐著他的脖子大喊:“霍東俊,你個告狀精。”兩個孩子扭打在了一處。

  先生笑眯眯地從裡面走出來,霍時英慚愧地迎上去:“家裡孩子頑劣,給先生賠不是了。”

  先生是個好好先生,一身青色長袍,白臉長須很是清貴的模樣,霍時英知道先生其實學問很好,原來給人家做師爺的,後來受到主家的牽連被發配到此,其實別看東營口鎮這個地方貧瘠,卻真正地臥虎藏龍。

  先生笑得客氣,對霍時英道:“無妨,小孩子頑皮也屬正常,這兩個孩子都是極為聰慧的可造之材,你是有福之人。”

  霍時英連忙道:“哪裡,先生抬愛了。”

  兩人在學堂門口客氣了幾句,倆孩子也終於意識到在學堂門口打架比較丟人,收了架勢一起縮到霍時英身邊。

  霍時英遂與先生告辭,帶著兩個孩子回家去了。

  回到家招呼兩個孩子洗乾淨手,打算帶著他們在院子裡做月餅,東西是廚娘都準備好的,模子也有,只要把餡料包好扣在模子裡就行了,兩個孩子玩得不亦樂乎,月餅沒做幾個,餡料被偷吃了不少,一身弄得油漬麻花的。  ‘

  霍時英自己做了幾個拿到廚房去蒸,把蒸籠架在鍋里,又出來坐在那裡看著兩個孩子玩。正是月亮初升之時,院子裡點亮了四盞燈籠,紅紅的光暈籠罩著整個院子,空氣里飄散著各家飯菜的香氣,孩子在圍著她跑鬧,一切是那麼安逸,院門口響起車馬停歇之聲的時候,霍時英甚至都沒有注意到它是什麼時候過來的。

  院門口響起三聲禮貌的拍門聲,霍時英心下明白,對承嗣道:“承嗣你去開門可好?”

  承嗣拍了東俊一臉花,大笑著跑去開門,東俊飛起一腳要追過去踹他,被霍時英一把拉住,霍時英把東俊箍到胸前,拿布巾把他臉上的芝麻餡料擦乾淨。

  那邊承嗣“咣當”一聲打開門,“啊”地大叫一聲,非常神奇的是他見人不叫,跟屁股著火一樣沖了回來,朝著霍時英和東俊大叫:“東俊,東俊,完了,完了,我父皇來了,他要帶我回去了,你跟我回去不?”他又看霍時英,堅定地說,“不行,我要帶著你們一起回去。”

  東俊卻好像跟他不是一個思路地張口問他:“你父皇是誰?”

  承嗣好像也傻了,張口就回:“我父皇就是我爹唄。”

  “那你幹嗎管你爹叫父皇?”

  “因為他是皇上啊!”承嗣看白痴一樣的眼神看東俊。

  兩個孩子隔著一張桌子,扯著脖子說得文不對題,承嗣身後走來一個人,他身長玉立,身著青玉色的長袍,足蹬皂靴,他一步步走到燈下,一雙眼瞳一如三年前般墨黑,他看著坐在那裡的霍時英開口道:“為了趕到十五這天來,路上吹了三天的風沙,不知道你這裡可有讓我沐浴的地方?”

  霍時英凝目細看他,身上倒是真有些微風塵僕僕之意,也沒接話,起身去廚房準備熱水,承嗣瞪大了眼睛回頭看他老子,皇帝揉了揉他的後腦勺道:“黑了,高了,好像也長進了。”

  承嗣拉著他爹的袖子道:“父皇,怎麼是你來接我?我要把東俊和霍時英一起帶回去。”

  皇帝只笑不說話,走到桌案前看他們做的月餅,承嗣還在不死心地說:“實在不行,就不帶霍時英了,把東俊帶回去吧。”

  東俊馬上嚷嚷了一句:“我才不跟你回去。”霍時英在廚房裡聽了直笑。

  熱水燒好,就在淨房裡,澡盆也是他們平時用的那個,男人連一個伺候的人都沒帶,換洗衣裳更是沒有,幸虧他倆差不多高,霍時英拿出自己的衣服問他穿不穿,男人還真是不計較,拿著她的衣服就去了淨房。

  這邊霍時英招呼兩個孩子吃晚飯,月餅是吃不成了,把院子收拾收拾,男人出來又給兩個孩子洗澡,直到打發了兩個孩子上床,霍時英再出來看見男人坐在院子裡,穿著她的長袍,拿著她的一塊布巾在笨手笨腳地擦頭髮。

  霍時英走過去,從他手裡拿過布巾,給他一點點地把長發揉開,擦乾,他回頭看她,笑起來,霍時英是第一次看他這樣笑,有點愣住,他說:“我等了三年,才讓你挨得我這樣近。”

  霍時英的手上頓了頓,輕聲道:“皇上……何必如此。”

  皇帝背對著她慢慢地說:“本來不該是你,奈何又偏偏讓我遇見了你。”

  初見那日席天暮雪下,那讓她驚心動魄的相遇還仿佛曆歷在目,霍時英停了動作,緩緩坐到一旁。

  他默默地看著她道:“我始終不相信你對我無情,所以執意追來,你可願與我回去?”

  霍時英抬頭看他,說得很慢:“那一年,席天暮雪下,我看見,你就那麼忽然地向我走來。但是第二天,你就讓我看見你坐在九五之尊的王座上,從那以後我也就只能看著你了。這麼多年,我一直看著你……”霍時英望著他的眼睛無奈而黯然,“後來我終於認命,我想我到死都不會再有那種驚心動魄的宿命感了。”

  霍時英眼看著他眼裡冰雪消融,眼看著他總是僵硬的五官漸漸軟化,眼看著他抬起手伸向她,雙手微微發抖,她把臉湊了上去,讓他撫摸自己的臉頰。

  他捧起她的臉似乎想吻她,可又不知道先吻哪裡好,端詳了她片刻,最後把嘴唇貼在她的額頭上,然後狠狠地把她的頭摟進懷裡。

  天上掛著一個碩大的銀盤,地上撒了一層白霜,皇帝摟著霍時英久久不撒手。西屋的窗戶上趴著兩個小孩,承嗣對東俊說:“你娘要給你找後爹了。”

  東俊也跟他說:“你爹也要給你找後娘了。”

  承嗣回身攤手道:“你比我慘,至少我爹還是親爹。”

  東俊無比沮喪,無比擔憂自己將要多出一個後爹來,晚上鬧心得睡不著,看見睡在 —邊的承嗣留著口水打著呼嚕,心裡異常憤恨,覺得他比自己多了一個親爹,占了莫大的便宜,在他再流著口水往他肩上靠過來的時候,一腳給他端到牆上貼著去了。

  【全書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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