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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大家紛紛上馬離去,唯剩下顏良馬騰二人,這二人都年過三十,跟隨了霍真十多年,臨到最後因頻多顧忌,不能親自跟霍真辭行,只有請霍時英帶一句話:“經此一別,望君珍重,來年再聚。”

  二人揮鞭而去,霍時英深深的彎腰恭送他們遠去,再直起身時,唯見朝陽下兩個絕塵而去的身影,被留下的人,孤單單的一個身影,獨自品味離別的蕭瑟。

  宮門前的人大多散去,最後剩下三個人站在那,他們三,都是老爹在朝的,裡面朝會還沒有散,要留下來等老子的。

  霍時英本來有心留下等霍真一起回家,結果看見陳嘉俞吩咐著家僕,眼睛往她這邊看,這就有要過來的意思,於是遠遠朝著馮崢道:“明天你在家不?”

  馮崢看過來點點頭,霍時英趕緊說:“那我明天去找你,有事跟你說。”

  馮崢有些疑惑的看著她最後還是點點頭說:“那你明日來吧,我讓家裡準備了。”

  霍時英看他點頭,這邊一轉身就往轎子裡鑽,隔空喊了一句:“不用準備,我明日上午就過去。”不等馮崢回話,霍時英那邊就起轎了,陳嘉俞邁出去的一條腿不得不又收了回去。

  霍時英比霍真早了一個時辰到家,大家都以為她會和霍真一起回來的,結果她她自己先回來都有些詫異,霍時英也不好解釋,自己回房梳洗去了,等霍真回來了才出去跟他說了顏良,馬騰給他帶的話。

  霍真今天情緒有些不大好,霍時英跟他說了事,也就是沉默的聽著,呆呆坐著,沒吭聲,也沒表示什麼。

  霍時英知道今天在朝會上皇帝允他辭了涼州兵馬總督一職,此後他就是個居家的閒散王爺了,心裡多少會有些不適應,所以陪他多坐了一會,誰想霍真呆坐了一會忽然開口說了一句:“李成青也要走了。”

  霍時英一震,吃驚的望過去,霍真落寞的道:“這就都要散了。”

  霍時英從霍真那裡出來,急急的往後院走去,她心裡懊悔,心裡如失去一大塊,她的師傅,那個憨直,迂腐的漢子,她四歲的時候他來到她的身邊,他天天用藥水泡她,逼她打坐,逼她練功,三更睡,五更起,用大板子往死里抽她,曾經一度她恨死他了,他是個傻的,從來都是一板一眼的,因為太熟悉了,也因為在經年累月的時間裡對他積累出一種特殊的感情,有點討厭,有點恨意,但卻可以肆無忌憚為所欲為,不需要掩飾什麼,所以她最不在意他,她其實欠他良多,但是如今他要走。

  霍時英越走越快,最後跑了起來,一頭闖進李成青的院子,李成青住在王府東北角的一個偏院裡,院內一口水井,兩株桃樹,一間正房,兩間廂房,自回來以後霍時英就沒有來過,也一次都沒有想起過他,她現在想狠狠的抽自己兩個大嘴巴。

  院內安靜無聲,霍時英放慢了腳步緩緩的走進去,屋內陳設簡單,有小廝在收拾細軟,看見她進來一臉驚愕,低頭行禮:“郡主。”

  霍時英點點頭,走進去,她沒看見李成青,緩緩的在八仙桌旁坐了下來,她忽然覺得很無力,有些怕見到他。

  內堂傳出聲響,李成青撩簾從裡屋走了出來,霍時英抬頭看他,愣愣的無法言語,李成青走過來立在她跟前,鐵塔一樣的人照下來一片陰影,他瓮聲瓮氣的說:“我要走了。”

  霍時英低頭看著地面,沉默很久以後她低低的懇求的說:“不走行嗎?”

  漢子還是那麼憨直的,直愣愣的道:“家裡來信催的緊,我都三十多了,十年前家裡就給我定了一門親事,不能再讓人家等了。”

  霍時英低頭沉默,想想怪驚人的,什麼人家的姑娘能一等等十年的,她什麼都說不出口,她師傅為了她搭進去了半輩子,她有什麼臉面再耽誤人家,但她心裡難受,說不出的滋味,就像被割捨了什麼,心裡空空的又難受,她乾乾的問:“還回來嗎?”

  漢子沒吭聲,霍時英就知道了他再也不會回來了,他上有高堂,馬上就要成親,以後是家裡的頂樑柱,哪裡還能遠行的。

  霍時英一直維持著垂著頭的姿勢,在她師傅面前深深的低下腦袋,很久以後她低低的說:“師傅,對不起。”

  一隻大手罩到她後腦勺上,五個手指頭捏捏她的頭皮,那是無言的諒解和安慰,他說:“不怪你,你的事情多。”

  霍時英站起來,不想看面前的這人,看一眼難受一次,最後失魂落魄的走了。

  李成青第二天天光不見亮的時候就走了,霍真帶著霍時嘉和霍時英親自送他出門,漢子走的時候霍真要給他什麼他都不要,不要官,也不要錢,走的時候一輛青釉小鵬車,一個隨身的小廝。

  霍時英知道他是個有骨氣的人,而且他也不缺錢,他們本家是冀州的一方土豪,這些年留下來一是為著一個承諾,二是為了她。

  霍時英騎馬一直送到城外的十里亭,李成青不讓她再送,下來馬車來對她說:“時英,以後有了孩子,帶來給師傅看看。”

  霍時英忍不住瞬間濕了眼眶,她的師傅,沒期望她鮮衣怒馬,朝堂稱雄,他只是讓她以後有了孩子帶去給他看看,一種最樸實的對晚輩的期望。

  漢子帶著離別的黯然,蹬車而去,車走出多遠,他還把身子伸出窗外,不停的揮手趕她回去。霍時英覺得她還有很多話要對他說,但是時機已經錯過了,她說什麼都抹不去心中的遺憾和悔意。

  霍時英目送著他,直到他消失在清晨的霧氣中,很久之後她轉過身,霍真從霧水中走出來,負手站在她身旁,目視著遠方,眼神空遠,悠然長嘆道:“這就都散了。”

  父女兩一路沉默的回城,到了回王府的街口,霍真忽然說他不回去了,要去轉轉,霍時英想想這個時候煙花之地都關門了,酒樓還沒開張,他也就最多跑到茶館裡聽人說書去,知道她爹是個關不住的人,也就隨他去了。

  回了家,正在收拾,王妃那裡派人來傳話問霍真的去向,說是有事找他商議。

  霍時英正在淨房洗臉,聽見了只好出來,她想了想人傳話有時候弄不好意思就會擰了,想著自己還是要親自過去一趟,就跟來傳話的人說:“你先等等,我和你一起過去給王妃請安。”

  來問話的是個婆子,自然是恭敬的等著,霍時英洗漱完去了榮裝堂,去的時候王妃那裡正在開早飯,看見她來王妃微微有些驚訝,但也沒說什麼直接招呼著她入席一起吃早飯。

  王妃教養極好,吃飯的時候不說話,霍時英因一會還有事要辦,就在飯桌上把話說了:“今天王師傅走了,父親心裡有些不痛快,回來的時候到城裡轉轉散心去了。”

  王妃手裡的筷子在唇邊停了停,沒說什麼,臉上也看不出什麼來,霍時英怕她多想又補了一句:“這個時候他最多也就是去茶樓聽書,有長隨跟著,他鬧不出什麼事情來。”

  王妃就笑了起來,帶著好笑的神色看著霍時英:“你不用替他說話,他那個人我還不知道嗎?從來不愛在家待著,最是喜歡在市井流連。”

  霍時英笑笑沒接話,王妃又道:“你這入宮封侯一事,在一般的官宦人家這是要擺三日的宴席慶賀的,到時候來慶賀走動的官員親戚都少不了,我找他也就是商議這個事情,好讓他拿個主意定下個日子,你還有五日就要入朝上殿了,時間緊的很。”

  霍時英倒是第一次想起這個事,想了想道:“怕是祖母那裡會不高興。”

  王妃沒接霍時英的話,放下筷子接了丫頭上來的茶碗漱了漱口才道:“有些事,你雖不在意,但做父母的也要做到,這種事情本來的原意也是趁此機會和京中官員多走動結交的意思,你若不辦到會落了一個目無下塵的意思,你本來就是個女子,顧忌就多,再有這麼個名聲,到時候你如何在官場中立足?”

  霍時英也明白其中的道理,遂點了頭,王妃轉而又語重心長的對她道:“時英,有些事情看著你祖父,能忍就忍吧。”

  霍時英點頭:“母親放心,時英曉得的。”然後埋頭緊扒的幾口飯,推了飯碗,漱了口,吃完了一頓早飯。

  從王妃那裡辭了出來,眼看著天色不早,霍時英回了自己的院子收拾了收拾帶著懷安就要出門。結果剛出了外院在二門那裡卻碰見一群人走來。

  霍時英看見是王妃院子裡的一個婆子正帶著一個中年女子往裡走,兩邊走了一個照面,那婆子趕忙帶著人給她行禮,霍時英覺得不對就多嘴問了一句:“這是幹什麼去?”

  那婆子趕忙回話:“是平國公夫人派人來送帖子,王妃讓老身出來接進去。”

  霍時英抬眼看了一眼那人,那是個很乾淨的女人,一身素雅,頭戴銀簪,是個相當體面的下人,那人正笑眯眯的看著她,眼睛上下的在她身上轉,笑意越來越濃厚,有點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那麼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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