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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焦家接連喜事不斷,一時門庭若市,霍時浩在這個時候到沒有去湊熱鬧,過得幾日以後等到焦府稍稍消停後,再次帶著霍時英提了禮物再去登門造訪。

  這次再去,同上幾次光景就不同了,焦老頭終於出來見客了,賓主落座後霍時浩舊事從提,老頭上守坐著眯著眼睛沉吟半晌,然後不咸不淡的說了一句:“我這張老皮,都要被你們拉出來做大旗咯,我這張老臉怕是保不住嘍。”

  霍時浩低頭不言語,霍時英笑眯眯的看著老頭裝模作樣的搖頭嘆氣,被老頭看見了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霍時浩趕緊起身按著霍時英就給焦老頭行了拜師大禮。

  當日拜師兒戲了一些,次日焦府再次開壇祭拜了孔聖人,正正經經的行禮,拜了師。

  從那日拜師以後霍時英就再不得清閒,老頭說了:“你既拜我為師,那少不得是要教導你的,免得你將來出去做出敗壞我門風的事情來。”於是每日辰時之前霍時英務必要到焦府報導,焦府五間大書房,裡面藏書無數,霍時英每天就被關在裡面,焦老頭給她撿了一大堆書,命其何時看完,看完後要寫出心得。寫的不對一頓手板子就伺候,霍時英日日被折騰的頭昏腦脹,天天挨打,後來手被打的都拿不住筆了,某日一煩躁,看見焦老頭手裡一拿上戒尺,站起來撒腿就跑,焦閣老先是一愣後來火氣一上來,扔了戒尺抓起雞毛撣子就追了出去。

  霍時英腿腳不利索,也不敢真的跑,被焦老頭追的滿院子亂跑,一時滿院子雞毛亂飛,亂的是雞飛狗跳的。

  這一事被好事的焦府下人傳了出去,一時坊間就流傳出,裕王府里有個巾幗不讓鬚眉郡主將軍,打仗了得,保家衛國十多年,在江北打羌人立了大功,但是讀書不行,成天被焦大人拿著雞毛撣子打的滿府跑,此番流言傳到朝堂也成了一時的笑談,而霍時英拜入焦閣老門下的這件事也因此被坐實了。

  如此過了三個月,春天過去,天氣熱了起來,這一年的六月,霍真班師回朝了。

  06

  霍真入城的這一日,整個皇城轟動,不若當初皇帝北巡迴城時的冷清景象,十里長街人聲鼎沸,各商鋪酒樓張燈結彩,百姓夾道歡迎,舉城歡慶。皇帝親率百官出午門迎候,自開國以來,受此禮遇的唯只霍真一人而已。

  臨到午時,三聲禮炮從東門響起,霍真身穿魚鱗金甲,身騎駿馬,帶八百親衛隊列隊入城,百姓歡騰,行人來往奔走相告,盛況空前。

  入城的兒郎鐵甲紅襟,莊嚴肅穆,列隊隆隆而過,如初生的驕陽般充滿陽剛之美,這一刻是他們一生中最燦爛的勝景,而他們中本應最有資格列隊其中的人,卻不在此。

  焦閣老對霍時英說:“你要低調,沉潛,人這一生或許總要輝煌那麼一次,但你的輝煌不在那裡,或許也不在你堂堂正正的登上金鑾殿的那一刻。”那一刻垂暮的老人眼裡的神色是那麼的深沉。

  當時他們正在迴廊下,席地擺著酒菜在小酌,霍時英對著老頭笑笑,什麼也沒有說,望著庭中開的繁盛的桃花目光悠遠,思緒飄渺。

  霍真入城的那一日霍時英得了大半天假,巳時從焦閣老家出來,帶著小六去了東市,東市是販夫走卒的聚集之地,此處也是一個集市,每日從一到寅時這裡就開始熱鬧,賣菜的,賣雞的,賣肉的,賣新鮮魚,蝦,河蟹的,小販林立於此,臨著一條內河,河上一座橋,叫白定橋,橋下兩邊通著兩條街,橋東賣油鹽醬醋,炒貨,胭脂鋪等各種小商鋪林立,橋西,道窄,因小販賣的都是生鮮活物,路面常年的污穢,從清晨起這裡就煙氣蒙蒙,最是人間煙火的聚集之地。

  這一日這裡卻比平日看著不知冷清了多少,往日聚集在此之人至少少了十之七八,大家都去看大元帥凱旋入城去了,連守著攤位的攤主都不見了許多,隨處可見無人的攤鋪,散落的雞籠和從木盆里跳出來的肥美大魚,魚兒出了水,在地上張著嘴在地上苟延喘喘卻無人收拾。無處不透著一種混亂的卻鮮活的生機盎然。

  霍時英帶著小六一路行來,神態安詳,臉上是從不見的安逸之色,走走,看看,又停一停,最後在河邊尋覓到一家餛飩攤,攤主老邁,想是掙不動年輕人,所以也沒去湊個熱鬧。

  霍時英一身布衣,帶了小六,沒受到格外的關注,在街頭河邊的小攤子上坐下,叫了兩碗混沌,沒有旁的客人,餛飩很快就上來了,粗瓷的大海碗滿滿的兩碗,混沌雖然皮厚但肚子也大,熱氣騰騰的湯水上飄著幾隻極小干蝦,一點點翠綠的小蔥,不是精緻的東西,卻實在。

  攤主鬍鬚皆白卻嗓門洪亮:“兩位小哥慢用,桌上香醋,醬料自己取用,吃好了啊。”

  霍時英心知這老丈怕是耳朵不好,遂提高了音量道:“多謝老丈,有勞您了。”

  “客氣,客氣。”老人拿著摸布回了一句,到一旁擦桌子去了。

  隔著兩條街是霍真入城的十里長街,遠處的禮炮,鼓樂之聲,人群的喧囂聲,隔空而來,以霍時英的耳力甚至還能聽見整齊劃一的馬蹄聲,鐵甲鏗鏘崢嶸之聲,閉上眼睛那激情澎湃的勝景仿佛就能勾勒在眼前。霍時英真的一手搭在石欄上閉目傾聽,頃刻後她睜開眼睛,眼中波瀾皆無,埋頭一勺一勺的吃完碗裡餛飩。

  吃了餛飩霍時英又帶著小六到了橋東,進了一家乾貨鋪子,買了一包瓜子,一包炒花生,然後又進了一家茶樓,兩人要了六個銅板一壺的茉莉花茶,就著茶水磕瓜子,吃花生,大堂里臨窗一坐,看著街景,聽著別人的閒話,後來前街霍真入城,拜君,獻俘的儀式完了,人們陸續歸來,茶館裡的人們激動的說著前街的盛況,霍時英笑眯眯的聽著,後來又有人叫了說書先生來說書,他們還蹭著聽了一段,悠悠閒閒的就過了一個下午。

  直到華燈初上,集市收攤,行人晚歸遠處著名的梨園裡傳來依依呀呀戲子的唱腔,霍時英這才站起身,掃落一身的瓜子花生殼,跟小六招呼了一聲:“走吧,回家去。”

  天邊暮色四合,灰濛濛的光景里,踩著雞犬相聞的市井之聲,一步步的走回王府,這一路霍時英走的格外的慢,步步遲緩,甚至連跟在後面的小六看來那步履中帶著幾分留戀的意思,背影如能說話般的表達著一種深沉,小六一點都看不懂也鬧不明白他的主子在想什麼了,其實也不會有人知道,霍時英這半生最享受的就是這一下午,她畢生追求的也就是這雞犬相聞的最真實最質樸的生活。沒有人懂她,她也從不曾對誰表露過。

  走回王府已是天黑盡透之時,王府門前三間獸頭大門全部洞開,內外燈火通明,里外三十二盞巨大的宮絹紗燈,把裕王府大門內外籠罩在一片紅光之中,霍時嘉周通立於階前,身後僕役若干,個個翹首以盼。

  霍時英悄莫聲息的走到門口,眾人望見她都是一愣,唯有霍時嘉沉著臉吼道:“去哪裡了?找了你一下午,還不快過來站好!”

  霍時英摸摸鼻子走到台階上和霍時嘉站到一處,初夏里的夜風帶著涼慡,最是舒服的溫度,霍時嘉卻還是披著一件披風,有風吹來不時的就咳嗽幾聲,霍時英扭頭看著他,霍時嘉也正好轉頭看過來,忽然皺著眉頭就在她身上一頓亂拍,把藏在她衣襟腰帶里的碎屑都掃了個乾淨。

  霍時英問他:“有信了嗎?什麼時候能到?”

  “剛才親衛來報,已經出了宮門了,約有半刻鐘就能到了。”

  “晚上宮裡不設宴了?”

  霍時嘉抬頭瞟了她一眼:“明日戌時宮裡設大宴,連後宮都要設宴,內命婦也要參加,你也有份,就是不知道你要去哪一頭。”霍時嘉帶著點玩笑的意思調侃霍時英。

  霍時英皺皺眉,沒接話反而問道:“有什麼消息傳回來嗎?”

  霍時嘉轉過身,兩人並肩對著府門前的夾道,他理了理袖口,才道:“父親,在午門就把帥印交上去了。”

  霍時英點頭:“原是應該的,大元帥本就是戰時臨危受命的一個封號,打完仗了是要交回去的,不然反倒落了個居兵自重的嫌疑。”

  霍時嘉扭頭瞟了她一眼又道:“他把涼州兵馬總督也一併辭了。”

  “哦?”霍時英眉梢一挑微驚,也扭頭看向霍時嘉:“他怎麼說的?”

  霍時嘉把兩手攏到袖筒里,慢悠悠的道:“他說久居邊關落下了寒腿之症。”

  霍時英哂笑,霍時嘉撇她一眼:“他受傷了。”

  霍時英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懷疑的看向霍時嘉。

  “不是裝的,是真的,一箭貫胸,下馬參拜都是被人架著的。”霍時嘉停了一下又道:“兩月之前,他親自帶兵出關打了一仗,屠盡河套糙原上的十多個部落,逼得羌族整個王庭遷移至漠河以北。消息是半月之前才傳回軍部的,你最近天天不在家,我也沒告訴你,應該就是那時候受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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