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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傳令兵奔馬而去,霍真的情緒里有壓抑不住的亢奮,回身接著沉聲下令:“傳令林清,他可以動了。”

  傳令兵領命而去,半刻鐘後,潁昌府的南門驟然傳來巨大的“嗡嗡”裂空之聲,霍真眯著眼從新坐回去,手指敲擊著扶手,一臉的躊躇滿志,唐世章看著他輕微的笑了一下,舉頭望向天空,又微微的嘆出一口氣,神色露出些微的寂寞,如窺見繁華落幕後的寂靜一般。

  紅日慢慢從地平線上升起,天空清澈無雲,這一天是個好天氣。

  卯時一過好消息一個接一個傳來,馬騰,顏良各帶涼州六萬騎兵分別在兩個戰場同時開戰,羌人出城迎擊,馬騰和顏良手裡的十二萬涼州兵馬可以說是燕朝最精銳的一隻部隊,死戰一晝夜,基本完勝,顏良全殲敵軍四萬,馬騰要客氣一點,俘虜了一萬多人。兩人帶軍回撤,對潁昌府形成合圍之勢。

  卯時中,潁昌府的南門幾百台巨型鋼弩萬箭齊發,掩護著漢軍殺傷城牆,城牆上正在血戰,巨大的撞車把厚重的城門裝出一個大洞,南門戰場上終於出現鬆動。

  霍真躊躇滿志的坐在高台上,手指敲擊的越來越快,眼神越來越幽深,就在這時,他們的背後隱隱傳來騷動,人聲嗡嗡,霍真和唐世章同時回頭,然後兩人不由自主的都站了起來,望向身後,隨後兩人驚愕的眼神對到一起。

  遠遠的幾架低調的烏棚馬車緩緩駛來,護衛著這些馬車的幾十個護衛布衣,佩刀,個個目光炯炯,一看就不是常人,但是也沒人敢攔他們,因為他們的首領手裡舉著一塊雕龍玉牌。

  中間一輛車緩緩駛到土坡下,一個面無白須的中年人緩步下車後又一轉身撩高車簾,搭起一隻手臂,片刻後,才見一隻骨節分明,白皙有力的手伸出來搭上那中年人的手肘,然後一隻明黃錦緞的皂靴伸了出來。

  霍真看著唐世章爆出一句粗口:“操,準備接駕吧!”

  車隊裡陸陸續續下來一圈人,霍真看清楚一個個下來的人,腦袋立馬大了一圈,朝中七個閣老,來了三個,還有左右兩丞相,後面還有幾個稀拉拉的年輕面孔,這個國家的頂樑柱全來了,皇帝這是要幹嘛啊!

  最老的焦閣老都七十多歲了,小土坡爬的他呼呼直喘,走兩步一陣驚天動地的咳,聽的霍真直肝顫。

  皇帝一身青玉色長袍,當先走了上來,霍真看準時機,急趕兩步迎上去,埋頭就要跪倒:“臣!霍真參見……”

  霍真這一跪跪的結結實實,皇上伸手一扶,架著他的手肘跟著被他帶的一偏,差點沒站穩,皇上趕緊低聲說:“元帥,朕沒有打出皇旗,朕是來觀戰的,別無他意。”

  皇上的這兩句話有兩個意思:第一,我沒打出皇旗,沒有擺皇帝的儀仗,既不想驚動對方的敵人,同樣你也不用弄出很大動靜來引起人家的注意。第二,我是來觀戰,意思就是我不是來指手畫腳的,指揮權依然是你的。

  這些政治上的老油子,聽話就聽一個風,霍真馬上就明白了。立刻滿意的站直了,臉上還正經的露出沉痛的表情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這是……”

  皇帝微微一笑:“從羌人入關的那一刻,朕就立於危牆之下了,你說是不是?元帥?”

  兩人打著機鋒,霍真面色一整,往一旁一讓大手一伸,鏗鏘有力的一聲:“您請!”

  衛兵早看著形式,端上來幾張太師椅,三個閣老,左右丞相以焦閣老為首坐了半個圈,皇帝和霍真自然居中而坐,至於後面跟著的小輩因戰時物資緊張自然是沒位置的,老實的站在後面,而唐世章無官無職的更是被擠到旮旯里去了。

  幾人坐穩,焦閣老一直在驚天動地的咳,一邊的長隨又是手巾又是茶壺的伺候著,吸引去了不少注意力,中間兩個大佬暫時還沒來得及說話。

  一群人中長得最沒氣勢的王壽庭坐下後,忽然扭著脖子往後看向後方的唐世章,他那個動作太突兀,以至於唐世章身邊的幾個人都向他看了過去,唐世章本來正在跟韓棠打招呼,不想一不注意自己成了焦點,扭頭看過去見讓自己成焦點是個乾巴老莊家漢一樣的個老頭,心下知道是誰,遠遠隔著朝著人家一笑,還躬身彎腰作了一揖,王壽庭也扭著身子對他拱拱手,一笑,一點都不憨厚的樣子,唐世章後背竄上一陣寒意。

  這邊兩人一點小動作,旁人都看在眼裡,其背後蘊含的意義深厚,有人就多多少少的在心裡盤算開了,霍真也看了過來,和唐世章的眼神在空中一碰,霍真使了一個眼色,唐世章領命轉身就走了。

  唐世章一去,半個時辰之內布置出一條從冀州到充州的最便捷的通道,兩千最精悍的士兵隨時待命,一旦前方有變,他們將以最快的速度護衛著皇帝撤回充州的渭水南岸。歷史上不是沒有出現過御駕親征最後被俘敵國的皇帝,霍真不敢兒戲。

  好在皇帝也不是個兒戲的人,一路布置的充足,沿途兩萬負責接應的御林軍,渭水江上有大船隨時準備著起航。

  轉回來戰場這邊,皇帝真的是做足來觀戰的架勢,從坐穩了,就沒開口問過一句,這是一個多麼善體人意的君上,跟著皇帝來的幾位朝廷重臣,也是沉穩如松,下面是千軍萬馬的廝殺,他們硬是能面不改色大義凜然,不管是真的假的反正這些個來的人,目前來說都很鎮定,於是霍真坐在那就琢磨開了,皇上帶著這些人到底是幹什麼來了?

  皇帝今天帶來的這班人馬,很值得研究,內閣這二十年間幾乎就成了擺設,七個閣老,個個年過古稀之年,完全成了老臣榮養干領俸祿的地方,朝政多年來集中於左右丞相之手,如今被皇帝帶來了三個,這三個老人,以焦閣老為首個個是歷經三朝的元老,雖無實權卻每一個都是德高望重,一呼百應之人,然後是左右丞相王壽庭和韓林軒,王壽庭被先帝耽誤了,半生三起三落大有才華和能力的人,現在被新帝重新啟用,如此一個有才華的人,被安排在左相的位置,其中的深意怕是韓林軒最明白,再來就是那幾個小輩的年輕面孔,這裡面有的人霍真甚至都不知道他們的官位和名字,怕是才入朝沒幾年,也應是皇帝對新勢力的培養。

  這些人集中在一起,霍真看到了未來幾年內朝局將要面臨的變革,內閣要重組,相權要被架空,這是霍真目前能看到的,那麼皇上帶著這些未來朝局變化的關鍵人物來到戰場上是為了什麼?或者是為了誰吶?霍真沒往自己身上想,戰爭過後他能功成身退,因為他沒有野心,所以沒什麼放不下的,他想到了霍時英,但也只是念頭一晃而過,沒敢往下細想。

  霍真稍一轉念就想的遠了,下面戰場上的戰局起了變化,隨著一聲巨大的轟響,屹立百年的潁昌府南城門在巨大的撞車持續的撞擊下,終於轟然倒塌。傳令兵飛奔來報:“報元帥!南門攻破!林主簿問您是否攻進城?”

  霍真的手指敲擊著扶手,沉聲下令:“增兵南門,讓林清不惜一切代價殺進去,巳時之前務必奪下南門的控制權。傳令魏賢庭把他的隊伍拉到東門來。”

  傳令兵奔馬而去,霍真沉坐片刻,忽然高喝一聲:“來人!”

  急急奔來的傳令兵跪下接令,霍真停頓片刻方下令:“傳令霍時英,整隊,準備迎敵!”霍真這一聲令下不再是那麼的鏗鏘有力,而是很是沉重的語氣,一直像個教養良好的貴公子一般安坐的皇帝轉頭看向他,霍真卻誰也不看,手扶著下巴,望著地面。

  整個潁昌府,唯有東城門,因是主城門,城門最寬闊,一條筆直寬廣的大道直通城門口可容下大批騎兵整隊衝擊而出,當初建這座城的時候就考慮到了它的軍事用途,所以毫無懸念的東城門將是這場戰役的主戰場。

  潁昌府的南城門在攻陷,漢軍付出巨大的代價,從南護城河到城門口堆積了無數士兵的屍體,巷戰開始漢軍更是每前進一步都是踩著無數自己人的屍體。

  西北兩座城門依然在佯攻,城內大批羌人最後的主力開始在東城門集結,城外,東門的局面在悄悄起著變化。

  東門戰場邊緣南北兩面忽然豎起兩面大旗,魏字大旗在風中飄舞,那是最後留在冀州的朝廷軍隊,最後剩下兩萬人跟羌人在邙山山區里周旋了四個月的冀州軍。

  兩個巨大的方陣慢慢在戰場南北兩邊成型,在平原上形成了左右夾擊之勢,巨大的盾牌後面林立著長矛閃著片片寒光,在他們後方的更遠處,是黑壓壓的正規騎兵,那是馬騰和顏良回援的騎兵隊伍。

  東門戰場的正前方,兩萬朝廷地方步兵的方陣後方,一支龐大的騎兵隊伍緩慢的從大後方集結而出,在霍真他們所在的土台下集結成一個雁陣型。

  這支隊伍,肅穆沉悶,上萬人的列隊,毫無人聲,馬上讓人觀戰的所有人感覺到一股肅殺之氣,他們身騎西域而來的外族高大烈馬,手握重錘,鐵鐧等重型武器,燕朝暗紅色的騎兵服外面套著羌人的皮甲,裝具,怪異而又彪悍,那一片黑壓壓的人馬整體就給人一種冷酷而野蠻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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