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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指揮使!”馮崢在上次的盧龍寨一役中也生了一級,霍時英向他拱手還禮。

  “將軍這來回倒是快。”馮崢也不下馬,說道。

  霍時英倒是從馬上跳了下來,隨手把韁繩扔給了後面的小六道:“京城不遠,辦完事情,快馬加鞭就回來。倒是沒想到我才去幾日,你就把這些人帶出這麼個樣子,真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當日在盧龍寨果然沒說錯,馮指揮使確實是適合軍隊的。”

  馮崢也從馬上跳了下來,不自覺的就走了過去和霍時英站在了一起,他也不自謙反而道:“這只是和自己人對抗,算不得數的。”

  霍時英就低頭嘆息道:“我知道,這些人少說要真正的和羌人的正規騎兵對抗五十場以上,兩千人里能活下來二百人,五千人里能活下來兩千人,八千人里能活下來六千人,最後一萬兩千人里能活下一萬人來才算是成了。”

  霍時英說著就找了一個地方隨便坐了下去,馮崢當了這麼久的兵,骨子裡還是有股貴族子弟的矜貴之氣,他不習慣隨便往地上坐,可看著霍時英坐地上了,他又不好站著跟她居高臨下的說話,在那直皺眉頭,霍時英抬頭看了他一眼拍拍身邊的糙地朝他笑道:“坐會吧?這打了有一天了吧?你不累啊?”

  馮崢無奈,用袍子下擺墊在屁股下勉強的坐了下來,霍時英就看著那些在狗搶食的自己兵長長的吐出一口氣,良久的望著他們很久沒有說話。

  馮崢扭頭看了她幾眼終於搭腔道:“你很累?”

  霍時英扭頭對他笑笑沒說話,然後就聽馮崢道:“京城之地,至高權利的集中地,和他們打交道累也難怪。”

  霍時英沒有接他的話,轉而說道:“我最晚月底就要帶著人到對岸去了,現在我手裡缺人,本來我是想把盧齊和衛放調過來的,但我現在又不想了,你一個人頂十個他們倆,我想把你調過來,你來不來?”

  霍時英扭過頭去看他,馮崢抬起他那張永遠蒼白的臉,轉頭望向南方,夕陽的餘暉在他的臉上鍍上一層金輝,他的目光悠遠而深邃,如在述說著一種難言的哀思,然後他說:“我來。”

  霍時英凝視著他道:“你可想好了,我這隻軍隊沒有編制,沒有番號,戰爭勝利之前沒有戰功,你如若死了也不會有榮譽,如若我也死了那麼這世上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你曾經做過什麼,為這個國家付出過什麼,就連你的父母給你收屍的時候也只能知道你是死在一個指揮使的崗位上罷了。”說道這裡她頓了一下,語調就低微了幾分:“也許他們可能連你的屍首都收不到。”

  霍時英一段話說完,被馮崢冷冷的接了過去:“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他抬抬下巴朝著那幫野獸一樣搶食的人說:“他們都是死士,我們也是。”

  霍時英順著他的方向看過去,兩人望著同一群人誰也沒有再說話。

  這一年的十一月底,霍時英終於接到朝廷的指令,於十一月二十三這天帶著一支三千人的馬隊,南下青州,再從青州出海,穿過青海彎,繞過充州,在冀州的一個偏遠漁村登陸,直接插入了敵人的後方。

  霍時英帶的這隻軍隊,沒有棋手,沒有番號,全由死刑犯,軍奴,還有被流放邊疆的重刑犯組成,他們這些人里有山匪,流寇,有窮凶極惡的殺人犯,甚至還有被貶為賤籍的曾是朝廷官員獲罪的後代。

  這些人從被招來的那天起,霍時英就沒給他們發過衣服,住的是不遮風的棚子,吃的也永遠不給充足,讓他們永遠感覺到飢餓,從來也沒有讓他們像人一樣的活著過一天。

  吃東西要搶,想活下來要看運氣和自己的體能。她要把他們養成具有野獸一樣兇殘獸性的人。

  開拔那天霍時英對他們說:“你們原本都是一些將死之人,或者世代為奴為娼的卑賤之人,我現在給你你們一個能堂堂正正做人的機會,對岸的羌人,殺五個可免罪,改籍,殺十人就是什長,百人就是百夫長,只要能活著從對岸回來你們就能穿上正規的軍服,跟那些正規軍一樣堂堂正正的站直了活著。”

  整個冀州之地,占據著半個中原的腹地,土地為白壤,地勢大部分以平原居多,農民多以種植小麥為主糧,是整個帝國渭水以北除充州以外人口最為密集的大洲。

  羌人這次入侵,以北往南,占據了涼州,冀州,充州三洲,所有軍事上的布防也呈現由北往南的長線布控。

  充州布防最重,其次是冀州,最後最薄弱的反而是他們的來路涼州。從羌人的布防上來看,他們這次明顯是不打算像以往一樣搶完就走,而是打算要與中原的朝廷形成隔江分庭抗禮之勢。

  霍時英帶著她的三千人馬,在冀州悄然登陸,然後大搖大擺的過鄉穿鎮,逐漸往內地深入,羌人布防在冀州主力兵馬,以冀州的州府潁昌府為中心,南邊有漁陽城,西邊有梓州城,呈三角形互相支援之勢。

  一路上霍時英他們碰到過幾股搶村掠鎮的小股騎兵,少則十几上百人,多則三四百人,打了幾次遭遇戰,敵寡我眾的情況下,不用說她手下那一幫匪兵皆是完勝,霍時英對她手下的這幫人基本沒有軍紀,他們可以隨便殺人,隨便搶劫,甚至最開始的小遭遇戰中也不要求他們講戰術戰法,見到羌人就可以隨便nüè殺,她對他們唯一的軍紀就是刀口不能向著自己人,羌人你可以隨便搶隨便殺,對自己的百姓舉起屠刀,沒有緣由,不容辯解,不管你多麼悍勇,下場都只有一個當場陣前斬首。

  曾經有當過山匪的一個小隊,在一個村莊的遭遇戰中,殺完了羌人,殺得興奮以為自己還是當土匪的時候,舉刀向老百姓殺了過去,霍時英什麼話也沒說,當場拖出那一個小隊二十餘人就地綁了推到陣前,二十個刀斧手手起刀落,當場砍了他們的頭。暗紅的血漿噴了一地,過後霍時英也什麼都不說,立刻整隊開拔,連屍體也不給他們收,從那以後這個隊伍就收斂了很多。

  就這樣走了幾日,一幫原來還面帶菜色,渾渾噩噩的人,如開鞘飲血過後的利刃般,很快就煉出了一股肅殺之氣,他們這支隊伍沒有旗幟,沒有統一的軍服,幾日以後大部分人都穿上了從羌人身上撥下來的軍服,褲子,皮革護胸,還有他們的彎刀,他們長了一張中原人的臉穿的卻是羌人的軍服,不倫不類的,也沒有打出任何口號,羌人將領得到情報以後,一開始都以為他們是哪裡流竄來的土匪,沒把他們和正規軍隊聯想到一起去。

  十二月初,邙山的腹地,天空陰沉,北風乾裂,一條長長的騎兵隊伍穿過廣袤的平原,前後以五十里為間距,每隔半個時辰就有斥候飛馬來報周邊的地勢軍情。

  隊伍的正前方,一匹戰馬飛馳而來,馬上的斥候不等馬匹停穩就以極熟練的姿勢從馬背上翻滾而下,帶著沖勢往前沖了兩步,單膝跪倒在隊伍正前方領隊的人馬前,斥候小兵聲音裡帶著乾澀的喘息:“稟將軍,前方二十里處有兩軍正在交戰。”

  馬上的霍時英抬手示意隊伍停下,垂眼望著地上的斥候問道:“看清旗號了嗎?是什麼人在交戰?有多少人?”

  “回將軍,有一方是羌人,全部是騎兵大概有三四千人馬的樣子,另外一方我看打出來的旗號是冀州軍的魏字大旗,也約有四五千人的樣子。

  霍時英轉頭與馮崢對視一眼,馮崢道:“應該是冀州的兵馬總督魏賢庭魏大人了。”

  霍時英轉頭對還在地上跪著的斥候道:“再探!”

  斥候躬身領命,再次奔馬而去,這邊斥候走後霍時英回身向全軍下令:“提速,前進。”

  半個時辰後,霍時英和馮崢蹬上前方高地的一個土坡,此地地處邙山的腹地,有不少高低起伏的丘陵,前方是一個戰場,方圓百里地勢開闊,土地乾燥平整,對軍的兩方,一方是黑呀呀的羌族騎兵,一方是漢族的正規軍,軍中一桿大旗上飄揚著一個大大的魏字。

  空曠的土地上,場面極為震撼人,漢軍這方是一個巨大的品字陣型,大約是由五千人組成的一個巨型方陣,陣內套陣,人員密集,看那樣子應該是三個方陣各有一將領領兵,前面左右兩個方陣,後面一個大陣贅後,陣中令旗飛揚,巨型盾和長矛依次列於陣前,巨盾後面潛伏著成排的刀斧手,方陣中穿梭著大量的弓箭手。

  霍時英他們趕到的時候,羌人已經發起了衝鋒,戰場上的轟鳴聲巨大,戰馬奔騰的馬蹄聲淹沒了戰場上的戰鼓聲,霍時英激動的從脊樑出竄上一陣寒意,她預見到自己很可能要觀看到一場傳統的步兵與騎兵經典的對抗之戰。

  大地在顫抖,方陣內的令旗不停傳喚著she擊的指令,令旗在狂風中翻滾,陣內幾千弓箭手同時張弓發箭,天空暗淡下來,箭若飛蝗,如雨注,羌人的騎兵飛奔而去,他們在馬上盾起,箭至,隨著沉悶的箭鏃入體的聲音,戰馬慘嘶,羌兵悲號,人畜接二連三的中箭撲到,無數隻起落有秩的馬蹄頓時把他們踐踏的血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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