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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時英處理完秦爺,回過頭來衛放,盧齊他們已經整軍完畢。

  霍時英對衛放和盧齊交代完秦爺的事情就沒對他們說多餘的話,她帶了他們兩年知道他們有本事活著逃出生天,她把馮崢叫道跟前,然後把小六推道他身邊說:“這是我霍家的家生奴才,這孩子從生下來就是為我培養的,他還小,以後的路還長,拜託馮守御幫我把他活著帶出去。”

  馮崢用慣常冷漠的眼神看著霍時英,然後說:“你說的責任我懂,我不會不管六百人的死活尋死的,你不用特意把這孩子托給我。”

  霍時英笑笑拱手道:“拜託馮守御了。”

  小六很乖的站在馮崢旁邊,什麼也不說,他懂,他這個時候還跟著霍時英是給她拖後腿。馮崢對霍時英說:“都尉還有什麼要囑咐的嗎?要是沒有我們就要走了。”

  “稍等一下。”霍時英轉回身朝著身後的六個紅巾大漢伸出手,不客氣的說:“有錢嗎?有的都拿出來。”

  幾個大漢由霍時英她師傅李成青帶頭,老老實實的從懷裡摸出錢來,霍時英收攏過來有幾十兩的碎銀,還有兩張五十兩的銀票,她全部塞給小六:“拿著,大將軍的兵馬你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追的上,羌人一入關就是亂世了,路上拿錢能換些吃的。”

  小六一陣手足無措,小臉憋得通紅,眼裡憋著一泡眼淚磕磕巴巴的推著霍時英的手:“都,都尉,小六,有,有錢,您自己留著。”

  小六哪裡推得過霍時英,霍時英手腕一翻就把一把零碎銀子和銀票塞進了他懷裡,然後拍拍他的肩膀揮揮手說:“走吧。”

  馮崢轉身就往自己隊伍走去,盧齊,衛放各自給她行了一禮齊聲道:“都尉保重。”然後也毫不拖泥帶水的走了。

  小六一步三回頭,眼淚終於沒憋住掉了下來,霍時英轉身一喝:“上馬!”兩百士兵,豁然蹬馬,動作整齊劃一。

  兩百騎兵目送著一千多兵甲捲起一道煙塵,穿過長街,穿過整個嘉定關最後終於消失在視線里。

  霍時英在馬上與王城守道別:“我們走後王城守有何打算。”

  老人布滿風霜的臉上笑得溫和:“都尉放心,老夫雖老邁也必定會堅守到最後一人,定會為都尉拖到最後一刻。”

  霍時英蹙眉道:“王老,羌人勢大,你就開了城門吧,暫且忍得一時,等我們再回來。”

  老城守但笑不語,拱手向霍時英行了一禮,然後後退站到了一邊。

  霍時英知道再勸無用,打馬奔馳而去,隆隆的馬蹄聲中一個蒼老的聲音振聲高呼:“望郡主來年祭祖之時,給老將軍帶個話,我王守業下輩子還給他老人家牽馬。”

  霍時英回頭的瞬間,一個老邁的身體再次躬身深深的彎向地面,一直到她再也看不見都沒有起身,王守業的官階比她大,他這個禮是行給她祖父的,她代表霍家受了他這一禮,王守業年輕時為她的祖父牽過馬,十七歲參軍,駐守邊關四十餘載,最後竟是要埋骨邊關。

  八月初八嘉定關破,城守王守業帶領五十位殘兵死戰到最後一刻,終以身殉國。

  霍時英帶領兩百騎兵斷後,被破了嘉定關一路追上來的羌人堵上,霍時英在山路上和羌人打了一個小伏擊,敵眾我寡的情況下帶領殘兵逃入荒山,和羌人在崇山峻岭里打了半個月的游擊,直到彈盡糧絕,跟著她的兩百士兵幾乎全軍覆沒。最後一次遭遇戰中,她帶著的六個護衛和秦川跳進了橫江。

  橫江是橫穿整個中原的渭水一支支流,他們一路向南被衝出兩百里,等他們上了岸已經出了涼州府了,幾個人身無分文,混在流民里幾經周折一路走到渭水江畔,等他們幾個人在渭水的江北一路彪悍的橫刀殺過羌人軍營,衝到江對岸的時候已經距他們離開盧龍寨整整過去兩個月了。

  而這時羌人大軍一路橫掃過半個中原,和中原大軍對持在渭水兩岸。

  02

  十月初,渭水南岸,隔江幾里的城外,一個地勢較高的土坡上,一青袍書生面江負手而立,他面容精緻而帶著幾分剛毅,身材修長,江風凜冽,他的衣衫在風中飛揚,此處臨江面水,遠觀如一幅山水畫,畫中人有灑脫飄逸之姿,背影的線條卻有僵硬沉重,無端為他染上了幾分憂鬱之色。

  對面江畔軍帳林立,黑旗飛舞,陣陣馬奔,人嘯之聲隨風傳來,肅殺之氣沉沉壓抑而至。

  韓棠面江蒞臨,心下沉重:“羌人軍紀嚴明,人馬彪悍,兩月之中一半疆土淪喪,國之危矣,百姓苦矣。”

  “老爺,進城吧。”書童走近前來招呼韓棠。

  韓棠沉默半晌,轉過身來,任由書童為他圍上棉斗篷,往坡下走去,一輛烏棚馬車停在路邊,他蹬車,車輪轆轤而動向著揚州城而去。

  韓棠其人,出身寒士家庭,涼州分宜縣人,是燕朝嘉熙二十三年二甲進士,高中時年僅十八歲,後入翰林院,授翰林院編修,時三年升任翰林院侍讀學士,再三年又升任光祿寺卿,此後新帝登基,一路平順,歷經兩朝,官運昌隆,可謂年少有為。

  景德三年秋,韓棠忽然接到聖旨,被任命為涼州巡察使,即刻啟程,韓棠出京之前,朝中已經接到涼州府淪陷的戰報,但皇命依然如故,涼州府已在羌人鐵蹄之下,韓棠不知道他這個巡察使到底去巡查什麼,深夜造訪丞相,當朝兩朝元老的韓丞相給了他兩句話:“歷來巡察使,巡視的都是人,關地有何事?”還有一句就是:“皇上要聽的是實話,你今後是入閣拜相,還是六部徘徊端看你此番作為,望你能好自為之!”

  韓棠連日出京,此時渭水以北兗州大部疆土淪陷,官道上南逃的貴族百姓成山成海,他被擁堵在路上,等他趕到揚州時已是羌人橫刀渭水江畔形成對峙之局。

  韓棠到揚州已有三日,三日裡往駐紮在揚州城外的涼州軍營里遞了三次拜帖找霍真,沒見著一次,霍真很忙,羌人來得快,朝廷的反應也不慢,兩月之內各州府兵馬陸續集結而來,揚州城外軍帳連綿,幾十萬大軍,各派林立,霍真的事情很多,今天這裡,明天那裡韓棠沒堵住過他一次。

  韓棠今日依然沒有見到霍真,從城外回來,他決定去一趟揚州的太守府,他聽聞這幾日霍真時常在太守府出入,想試著在那裡碰碰運氣。

  揚州水路發達交通便利,自古繁榮,太守府自然也是相當的氣派,門口兩具碩大的石獅鎮守,朱紅色的府門大開,比較奇怪的是門口守衛有兩撥,一排是鐵甲崢嶸的紅巾護衛,腰佩長刀,顯然是軍營里的親衛,而另外一排也腰佩長刀,卻是普通的衙役服飾,這才是太守府的守衛。

  韓棠從馬車上下來,身穿衙役服的那撥正斜著眼睛瞟另外一撥人,眼神里竟是源自自卑的憤怒和妒忌,另一撥巍然不動,面容肅穆,管你八方風動,他們依然挺立如雕像。

  韓棠站在那裡半天沒一個人搭理他,正準備拾階而上身後忽然傳來一陣疾馳的馬蹄聲,本以為來人定是個勇猛之士,結果回頭一看,騎馬奔馳而來卻是個中年青衣文士。

  那人騎術極好,本是奔馳而來卻在挨到近前時堪堪勒住馬勢,那馬原地轉了半圈就定住了身子,文士跳下馬,掃了韓棠一眼,直直的向他走了過來,拱手道:“這位可是涼州巡察使韓棠,韓大人?”

  韓棠拱手回禮道:“正是在下。”

  那人又道:“可是要尋霍大將軍?”

  韓棠一驚回道:“正是。”

  來人看著有四十多歲的年紀,中等個子,穿長衫,通身穿著樸素卻極為乾淨,面容五官有種豁達,隨和的氣質,他立刻就說:“正好,我也有事找他,我們一起進去吧。”

  韓棠微微一怔,隨後立刻拱手道謝:“那真是多謝了,不知大人怎麼稱呼?”

  那人一笑,率先往前走道:“我可不是什麼大人,在下是大將軍府內的幕僚,我叫唐世章。”

  以常理來講唐世章對韓棠的態度是及其無禮的,不說韓棠巡察使的身份,光是他平時的官職就已經是從三品的朝廷大員,放在地方一任知府見他都要行大禮參拜,而唐世章無官無職卻不拜不扣,是及其說不過去的,韓棠若認真計較治他一個不敬之罪都綽綽有餘,但這人態度從容,舉止有度,並無狂狷之態,韓棠反倒覺得此人通達,很是欣賞。

  兩人進到太守府一路無人阻攔,唐世章熟門熟路的領著他穿過三進院子,似乎是到了太守府的後堂,後來他們進了一間庭院,院內一座池塘假山,雖已將將入冬,但因江淮之地,歷來溫暖,圍繞池塘四周依然流水沼沼,綠樹茵茵。

  院內一排三間正房,青瓦繪梁極是精緻,正中的一間房門大敞,隱隱可見是間書房的格局,兩人還沒行至跟前,內里的爭吵之聲就遠遠傳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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