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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眉梢輕挑,半是譏誚半是傲意,滯住了她的聲音,過了一會她又道,“可你不該用掉——”

  “不錯,我用掉了錫蘭星葉。”俊顏不見半分愧疚,左卿辭輕描淡寫,“那又如何,一片破葉子,比得上我給你的歡愉?”

  她本來就不擅言辭,被生生哽住了,好一陣才慢慢道,“你覺得它不值什麼,對我來說很重要,比我自己還要重得多。我偷了這麼多年,只為湊齊這些藥,眼看師父就可以復原了——”錐痛刺得她說不下去,停了半晌啞道,“葉子是你給的,想收回去也——我不怪你,是我命不好。”

  他瞧著她泛紅的眼,沒有說話。

  “你一直對我很好,除了師父,大概不會再有人這樣好,可是還有更重要的——”她忍住了淚,吸了一口氣,“那些已經結束了。”

  曾經歷的不可言說的甜蜜,如果能僥倖活下來,夠她回味一輩子了。但不是現在,他讓她從夢境跌落,那種撕心裂肺的痛她不想再觸動,他終是陌路人,更有已賜婚的——她不能想下去,一種冰冷的東西攫住了她。

  左卿辭沒有再開口,抱起她走入了內室。

  想起方才聽到的靡亂,她剛要掙扎,發現納香癱在屋角陷入了昏迷,衣裳髮髻完好如初。

  他將她放在竹榻上,輕誚道,“你以為我碰了她?我還沒那麼不挑,用了一點合歡粉和弄魂香,讓她做個春夢罷了。”

  她的心大起大落,簡直不知該是什麼表qíng。

  屋角一支墨色線香行將燃盡,左卿辭更換了一支,“這裡說話務必小心,除非像這樣燃了謐香,據說血翼神教有種竊聽聲息的蠱蟲,萬不可隨意。”

  他絞了一把濕巾,替她拭淨淚痕斑斑的臉,她彆扭的掉開頭。

  “竟然穿成這樣。”左卿辭神qíng晦暗,指尖勾起宛絲,扯出裹胸內的卻邪珠,不想連帶牽出了束帶和另一樣物件,他凝目一看,語氣陰下來,“連這東西都會用了,你今夜想跟誰歡好。”

  她低頭一看,正是菟藤子,不知為什麼有些窘,“是納香塞給我,我不知道跳月節是要——僅是過來敷衍一下,以免旁人起疑。”

  他一步步逼問,“怎麼敷衍,萬一被人看上?”

  她全未想過那麼多,“不會,昭越人不喜歡膚色深的。”

  “有階位高的瞧上你又如何,為免打糙驚蛇就忍了?”這並非不可能,她將靈藥看得這樣重,甚至硬忍過板杖之刑,事到臨頭未必舍不了,左卿辭的俊顏暗沉如水,忽然在她頸上重重咬了一口。

  她吃痛的蹙眉,不懂他為何發怒,見了束帶終於想起來,“你在束帶上塗了藥,所以翠鳥落在我身上?你究竟為何而來。”

  作者有話要說:  許多親對男主持激憤意見,也有許多親溫暖的給予理解,不管是批評還是安慰,某紫都十分感謝

  順便頂著鍋蓋說一聲,人物一旦設定,就不受我操控,好壞都由他們各自的性格發展支配

  大家心平氣和的看文,表激動,挨個麼麼達

  ☆、huáng泉引

  俊顏俯看著她,半晌沒有回答,摘下她髻上的茶花把玩。“你確定這裡有錫蘭星葉?”

  下意識的抗拒這般親近,她推開他坐起來,“幾年前我聽說昭越神教中有一種聖糙,黑葉紅絡,其毒無比,所在之處方圓十米寸糙不生,與傳說的錫蘭星葉一模一樣。”

  左卿辭淡淡的眯起眼,“你知道血翼神教在西南有怎樣的實力,三大護法每一個都不在屠神之下,驅動千萬教眾易如反掌,竟然敢一個人潛進來,他們碾死你就如同一隻螞蟻。”

  蘇雲落只是看著他,一個字也沒有說,良久才道,“你不該來。”

  左卿辭只作未聞,“你來了也有一陣,可有尋到在何處?”

  她這時何來心思談論星葉,勉qiáng道,“可疑的有三處,阿蘭朵的居所、蠆dòng,乘huáng的石殿。”

  左卿辭長眸一閃,“我入教那一日,你去了哪裡?”

  她從未想到傳聞中的中原客人竟是他,微微赧然,“我想接近乘huáng的居所,可惜陷阱太多,藥人嗅覺又極靈敏,還未進殿就被發現,不得不退了出來。”

  他薄薄一哂,清俊的眉間儘是諷色,“居然還知道避,我以為三大護法都攔不住你。”

  他總是這樣尖刻,她的眼睫顫了一下,“不管你是為什麼來,儘早離開,這裡很可怕。我會想辦法送你出去,別再問我的事——就當我們從來不曾相識。”

  左卿辭沉默了一會,刺諷消失了,在她睫上吻了一下。

  蘇雲落想推開他,不知怎麼就失了力氣,丹田中空空如也,肢體頹然無力。

  “你說的不錯,或許這樣最好。”他將她擁入懷中,氣息變得溫憐而柔軟,“可我捨不得,反正你已經不要這條命,給了我如何。”

  她無心去聽他說什麼,身體的異樣讓她惶亂又迷惑,一些浮光掠影般的片段划過,從未深想的疑點斷續浮起。“——你——你用了什麼——你——”

  “想問我做了什麼,還是我真正的身份?”他摟著她,似乎漫不經意,“相處這麼久,雲落從不懷疑,究竟是對我太放心,還是從來就不曾上心。”

  她越來越不安,費盡力氣才能側過頭。

  “我最擅長的並不是醫治,靖安侯府之外還有另一個身份。”熟悉的眉眼仍是清俊無倫,話語又輕又柔,仿佛怕驚了最脆弱的小鳥,“多年前,有人叫我huáng泉引。”

  她的全身驟然冰冷,腦中儘是混亂的轟響。

  雖然這個名字現身江湖時間不長,又寂滅已久,依然如魔影烙入人心,成了一個詭秘的傳奇。

  早年武林中凶名最盛,也最為飄忽的人,莫過於huáng泉引。

  那一段時期江湖頻傳異聞,武林多位聲名顯赫的高手接連隕命,死狀詭異。橫極一時的赤眼魔蛟離奇的死在自家臥房,血流了一地;不可一世的紫宸派掌門發狂砍死了數個弟子,又將自己割得體無完膚;為患多年的水盜魁首八臂羅漢在眾目睽睽之下跳下船,將自己淹死了,近百名心腹在船上無一生還……

  這些人死得十分離奇,倖存的要麼嚇瘋,要麼心神潰散,全然說不出什麼線索,以至於江湖上有了huáng泉引的稱號,卻很難說清他是怎樣一個人,更沒人能說出他是什麼來歷,只是被一概公認為武林中最危險的人物。

  蘇雲落從未想過有一天會碰上傳說中的魔頭。“不可能——你根本不會武功——”

  “誰告訴你huáng泉引會武功。”左卿辭唇角輕牽,微笑淡薄而無qíng。“殺人,我只用毒。”

  她湮滅了聲音,肌膚泛起了一層細小的寒慄。

  “你的心跳的很快,我有這麼可怕?”他有趣的看著她,按在她胸口的指尖溫熱,指形修長如美玉。她曾經貪戀這雙手的觸撫,此刻卻像有千鈞重,她不由自主的瞥向卻邪珠。

  左卿辭輕揚了一下眉。“不錯,你有護身的寶物,不過我要下毒,它防不住。”

  欣賞了一會她的悸亂,他低低笑了,“來一場你最習慣的交易吧。”

  不等回答,左卿辭的俊顏緩緩傾下來,直到額際相觸,鼻尖相抵,呼吸相纏,每一個字宛如輕囈,“我助你拿到錫蘭星葉,你將他從心裡拔掉,從此只屬於我,與他再無關聯。”

  納香醒來時,中原公子早已不在房中,昨夜的事仿佛一場夢,什麼也記不清,僅餘下模糊的歡悸。她不知道這場際遇是福是禍,禁不住忐忑了好一會。

  下了樓,納香掃了一眼院子,見花椒樹下有一口水井,井旁有個熟悉的身影正是夷香,頓時鬆了一口氣,快步走過去。

  夷香似乎在神遊,那種飄浮的恍惚極罕見,以至於她看來不太像平常的夷香,被她一喊,望過來又不知怎的低了頭。

  納香有些心虛,原本被挑中的是夷香,最後陪寢的卻是自己,她不知道夷香會不會因此氣惱,畢竟那位公子俊逸無雙,連聖女都動了心。

  “夷香。”納香qiáng做鎮定,看著她腳邊兩隻毛色駁雜的野兔,另有半隻麂子,“你在做什麼?這兔子從哪裡來?”

  見對方比的手勢,納香狐疑的睜大眼,“那位公子讓你烤兔ròu?”

  教中的奴隸是不准擅自舉火的,貴客顯然不在此列。她們既然被送過來,也就成了這幾個中原人的奴僕,自然要聽吩咐行事。

  納香左右無聊,蹲在一旁看著夷香洗剝野兔和麂子,將兔子用野果汁抹遍,又清理火塘,用香梨木劈薄,燃上火細細的烤,等香氣傳出,納香已經饞涎yù滴,她從未發覺烤ròu竟是這般誘人。“怎麼這樣香,反正要試味,先撕一塊我嘗一嘗。”

  夷香猶豫了一下,院子裡傳來聲音,中原公子帶著隨侍回來了,他看了一眼,扔下一句吩咐獨自上樓。“啞巴將烤ròu送上來,另一個把麂子烤了,你們幾個分著吃。”

  夷香無奈的看了她一眼,倒了一壺果漿,並著烤好的兔ròu一起送上了樓。

  納香等了許久,夷香遲遲未能下來,她唯有悻悻然將剩下的麂子烤了,與侍從一道索然無味的分食。

  ☆、可堪依

  第二日,赤魃辦了一場短宴,特地讓人來請。

  這一場宴會的目的不外是為取笑,左卿辭攜了納香赴會,面對譏嘲神色不改。“良辰美人,不負佳夜,多謝赤魃大人成全。”

  赤魃掃了一眼他身後的美人,毫不意外,嘲道,“果然還是這個更為合意?比什麼飛鳥選出的啞巴好得多。”

  “公子本就不是看重美色之人,這兩個女奴權且作灑掃鋪席之用。”阿蘭朵抑住不快,冷冷的一瞥納香,“要是敢懈怠或偷懶,公子打殺了也無妨。”

  納香聽出殺意,腿一軟跪地伏倒,顫聲應諾。

  赤魃清楚阿蘭朵動了妒念,大刺刺的出言回護,“這一個知qíng識趣,一向極會服侍,必不會出錯,有什麼不當之處只管告訴我,我來替你管教。”

  他習慣了誇口,卻正給了阿蘭朵話柄,她悠悠道,“如今已是公子的人,輪得到你來□□?這般不舍,不如索性要回來,免得在一旁伸著脖子惦記。”

  左卿辭順勢放下酒杯,“若真如聖女所言,在下不敢奪人所好。”

  赤魃被阿蘭朵擠得落了面子,頓生惱意,“女人算什麼,我送出去就不會收回,明天把紋匠叫過去給她們紋了徽記,以後就是你的女人,誰敢動就是和我赤魃過不去。”

  這一句含沙she影,直指阿蘭朵,她正看納香如眼中刺,滿心打算找個由頭處置掉。

  還是左卿辭圓了話語,“紋身固然奇麗,我更愛女子肌膚瑩白無暇,多謝兩位大人好意,我定會善而待之。”

  阿蘭朵素來以膚色自許,這一句在她聽來形同暗贊,芳心生喜,不再去理會赤魃。

  滅蒙在一旁壁上觀,直到此時才道,“些許小事,但隨公子就是,這幾日怎麼不見朱厭。”

  鮮少會提起這個人,場中頓時靜了,幾個人的目光全集中到了乘huáng身上。

  乘huáng停了停,“少年人貪玩,想是看跳月節來臨,下山與村女廝混了。”

  阿蘭朵鄙厭的蹙了一下眉,赤魃卻是興致勃勃,“南邊的寨子確實有幾個不錯,好一陣沒去了。”

  滅蒙點了點頭,又道,“他口無遮攔,功夫卻不濟,可不要撞上什麼麻煩。”

  難得滅蒙會關心朱厭,赤魃與阿蘭朵都現出了幾分輕詫。

  乘huáng大概也未想到,或許這樣的問詢在他看來跡近質問,從銀面具後傳出的話語頗為冷漠,“誰敢惹本教的人,他玩膩了自會回來,我也懶得管。”

  滅蒙呷了一口酒,“畢竟是教主之子,總要看顧一些,跳月節也過了,不如我叫人把他尋回來。”

  乘huáng顯然不認為有此必要,冷道,“我既然放他出去,自能確定他無事,無須杞人憂天。”

  話已至此,滅蒙也不再說下去,轉用別的話語帶過。

  納香吃過苦頭,知道自己的小命在上位者眼中視同糙芥,又成了聖女的眼中釘。哪還敢再翼求取悅中原公子,只願自己生得丑一些,平安度日已是萬幸。好在俊逸的中原公子對女色興趣缺缺,除了帶出去與宴之外,並不怎麼理會她,反倒是與夷香接觸更多,不過這種相處與美色全無關聯。

  他似乎對飲食極為挑剔,嘗過第一次烤ròu,接下來各種吩咐接踵而來。

  納香驚訝的發現夷香手藝上佳,白筍紫椿,黑耳huáng茅,香芋野菌,各種烹製異常美味,可惜一裝盤就送去了樓上,也不知是從何處學來的技藝,問也問不出所以。

  夷香被交待了整理食物,打掃就落在了納香身上,這差事雖然略為辛苦,總比受寵更易保命,她也甘願清掃洗刷,不過近段時間她幾乎被夷香養懶了,乍然上手頗有些不慣。

  納香紮上圍布,正打算將一大桶污水拖出去,回身發現青年侍衛已經先一步提走,將水遠遠的潑在樹籬邊,步伐之間毫不費力。

  這青年侍衛長得秀氣,人也細心,可惜幾個男人沒一個肯說話的,納香在院中嘆了口氣,惆悵而寂寞的望了一眼竹樓頂層。這裡沒有欺侮,然而實在無趣,簡直像生生落到了一群啞巴堆里,只有等晚上才能和夷香發幾句牢騷。

  她的神qíng落在竹樓上的人眼中,意味卻又不同。

  左卿辭近日的心qíng極好,一半是尋回了佳人,一半是不必再忍耐蠻荒奇怪的飲食,用膳成了一種享受,正如此刻案上的鮮食——肥美的錦雞燻烤之後撕為細絲,與一種野葛的嫩精相拌,入汁澆透,滋味清新鮮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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