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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繞過數座石殿,來到一處蒼灰色砌台邊,奴隸們在指引下一看,無不面色慘變,有些人甚至忍不住嘔吐起來。

  下方是一座深陡的凹池,爬滿了色澤詭異的蛇蟲蠍蟻,有些在互相撕咬,有些在啃食池中散落的腐爛的人類肢體。這些毒蟲比尋常山林野生的更大,看上去更為兇殘,池底白骨相摞,新舊交疊,不知已吞沒了多少冤魂,散發出惡臭的氣息。

  領過來本就是為震懾,見新入的奴隸恐懼至極,女血侍提高了聲量,“這裡稍有行差踏錯,下場就是推入蠱池,受萬毒齧咬之罰——”

  突然一聲大哭打斷了血侍的話,一個女奴崩潰的哭叫起來,“阿瓦的骨牌,阿瓦!我等了三年,原來竟已經被蛇蟲吃了!”

  女奴錯亂的失聲號哭,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池底有一枚橙色的骨牌,在雜亂的白骨和蟲蛇粘液間依稀可辨,想是昔日qíng人的身上的信物。

  男血侍眉頭一厲,狠狠一記耳光手摑在女奴臉上,打得對方險些昏厥。“哭什麼,這裡是什麼地方,容得你號叫,再不閉嘴一併扔下去,既然qíng深意重,正好死在一起。”

  跌倒的女奴無人敢扶,女血侍對著一旁的奴衛厲喝,“把她扔進黑牢敗一敗性子,再不懂事就送去神潭做藥人。”

  一排奴隸盡數跪下來,眼看著犯事的被拖走,大氣不敢出。一個眉目伶俐,烏眸豐唇的女奴戰戰兢兢道,“請大人息怒,我們絕不敢有違神侍的話語。”

  女血侍怒氣稍歇,掃了她一眼,帶著倨傲再度開口,“你倒是個聰明的,叫什麼名字。”

  女奴伏地叩首,“納香。”

  女血侍見她姿態恭順,冷哼一聲,“你們初來乍到,地位是最低的,機靈些才能活得久,一會將你們分去各處,不許私下議論,不許四處亂走,違者重罰,記清楚了!”

  眾奴隸哪敢不應,納香腦筋靈,見女血侍話里已有了緩和,鼓足勇氣拉過身邊的女子,“血待大人,這是我堂妹夷香,不會說話,但聽得懂吩咐,手腳也勤快,我怕她剛開始出錯,能否將我和她分在一處。”

  女血侍意外的看了一眼,見她身邊的女子雖然駭怕得低頭,但容色秀氣,身骨纖瘦,也算是個美人,可惜肌膚略深,不如其姐白皙,想是在村中勞作久曬所致。

  男血侍一鞭子抽去,正中啞女手臂,只見她吃痛而口唇張合,卻僅能發出啞啞的破聲。

  納香被異變嚇得臉色發白,跪在另一側的一名男奴目中流露出擔憂,又不敢言聲。

  男血侍見果然是個啞巴,輕褻道,“啞巴能有什麼用,不如送到乘huáng大人那邊算了。”

  女血侍斜了一眼,心知他見對方是個漂亮的啞巴,起了yín心,看著姐妹倆顫顫相偎,她心下一恤板了臉,“各殿都在說缺人,這批先發去灑掃整理,啞巴能幹活也無妨,實在蠢笨再另行處置。”

  納香跪在地上一手摟著堂妹,聽得命令,暗暗鬆了一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親們久等啦,我是預熱章,下章會在元旦零時放哦

  ☆、qíng人怨

  昭越的習俗是以竹為屋,有的竹樓修繕精緻,築有三四層之高,掛上紗幔銅鈴,住起來涼慡宜人。有些cháo矮破敗,奴隸所居自然是最差,所用的竹料年代久遠,陳腐不堪,又是十餘個人擠在一間,氣味更是混濁。

  納香從檐下走出來透氣,見熟悉的身影回來,“夷香,東邊的神殿掃完了?”

  等對方點頭,納香囑道,“那你歇一陣,晚一點還要去浣衣,千萬不要亂走,知道嗎?”

  啞女又點了點頭,乖順的進屋休息,納香這才放下了心。

  她的堂妹確實叫夷香,卻不是眼前這一個。

  當她和堂妹被定為入教的貢奴,一家人沮喪又無可奈何。神喻不可違,一入神教就再不可能回返村落,無異於骨ròu永隔。沒想到堂妹心有所屬,竟然乍著膽子拋下家人,同鄰村一個鄉民私奔了。

  被定了身份的奴隸不告而逃,無異於是一場潑天大禍,不提家中所受的責罰,一旦神教動怒,整個村子都會受牽連。

  一大家人正惶惶不可終日,阿媽湊巧在溪畔揀到了一個與夷香年紀相近的姑娘。大概是別寨里不小心失足落水,在溪里撞到頭,什麼都忘了。她是個天生的啞巴,性子安靜溫馴,家人私下商量,索性心一橫,將她充作了夷香。

  村里今年貢了三個人,除納香與夷香之外,另一個是阿勒,他與納香從小玩到大,當然不會說破。心驚膽戰的入了教,幸運的是兩人分派到一處,啞女比真正的夷香要聽話得多,從不惹是非,讓納香頗為安慰。

  這裡處處毒蟲蛇蠍,看慣了也就不再懼怕,飲食與村子裡差不多。雖然也有血侍仗勢欺凌,納香言語討巧,總比其他奴隸稍微好過,只要小心,不犯什麼錯就能平靜的度日,漸漸安定了心。

  經過近一段時日,納香大致明白了內教的等級,管理她們這些奴隸的是血侍,往上是十六名長老與三位護法,最尊貴的是教主。教主是女子,多年閉關練功,不問教內事務,育有一女一子。女兒是血脈純正,又是頭胎所生,被尊為聖女;目前教中的一切由三大護法裁度,聽說性qíng不一,各居一殿,納香至今還未見過。

  屋外傳來沉重的腳步,一個精壯的青年拎著兩大桶水,嘩的一聲倒進了院內的水缸,納香禁不住嗔道。“不是跟你說了不用你擔,阿勒自己的活都忙不過來。”

  “我力氣大,幾桶水不算什麼。”阿勒拭了一下汗,不以為意,他一直戀慕納香,見了佳人笑臉,喜孜孜的想找些話題示好,瞥了一眼竹屋想起來,“她近期聽話嗎?”

  納香當然明白他問什麼,含糊的答了一句。

  阿勒見她的神色無異,比了比拳頭,“要是不乖,我替你揍她。”

  真是個莽漢,納香沒好氣的推了他一下,催著他離開,教中規矩嚴,阿勒確也不敢久留,聊了幾句拎著空桶去了。

  納香本以為日子就這樣過下去,誰知那一日突然生出了意外。

  血侍分派她至一處偏殿修剪花叢,看著簡單,修起來頗為繁難,一邊要修持花形,一邊要避過出沒的各類毒物。納香剪到午時,腰也彎疼了,抬起頭赫然發現遠處有一對男女在爭吵。

  男人高大英武,青布包頭,瞧上去挺拔健美,肩臂壯碩,紋著繁複的神咒,腕上一隻寬闊的銀鐲,鑲著圓大的綠寶石,腰間繫著長鞭。

  女的年紀甚輕,玲瓏俏美,身段婀娜多姿,衣裳織紋艷麗,水蛇般的腰間繫著鑲寶銀腰帶,同樣佩著軟鞭。

  兩人似乎吵得頗為激烈,男人要擁住女子,卻被她一拳打在胸膛,男人苦惱的皺眉又不敢還手,為難中帶著愛憐的模樣幾乎讓旁觀的人都心軟了,女子卻毫不動容,指著他的鼻子叱罵了幾句,轉身就走,無巧不巧衝著納香的方向而來。

  男人自然不舍,幾番爭扯,被女子一掌摑在臉上,打得他頰都紅了,到底咽不下氣,“阿蘭朵,我對你百依百順,偶然一點小錯你就發惱,平日千百樣好全成了豬心狗肺,這算什麼。”

  女子嬌冷的呸了一聲,“你是什麼東西我還不知道?就算日頭跌進山溝里,也改不了你赤魃花狗一般的性子。”

  “只不過和女奴調笑幾句罷了,人你也殺了還要如何。”男人低聲下氣仍哄不了佳人,也積了一肚子氣,“哪個男人不花,我眼中最重要的惟有你,又發誓以後再不和別的女人來往,你還有什麼不滿。”

  女子驕傲的抬起俏頷,“你這話聽得我得耳朵都起了繭,噁心的緊,你會找女人,難道我不會找男人?明日我也去找一個,看你可笑得出來。”

  男人俊朗的面上也添了怒氣,“教中還有哪個男人比我更出色,甚至滅蒙那個老東西也要對我禮讓三分,你還能瞧上誰。”

  女人咬著銀牙諷笑,“就算你再能耐,那些賤奴把你當金珠寶貝,我阿蘭朵可瞧不上,當世間就只你一個男人?”

  兩個人吵得不可開交,納香駭得魂飛迫散。

  她一時聽得忘神,等想到這兩人的身份,恨不得將自己抽上兩耳光。哪怕不聽話語,見著鐲子和腰帶也該知道不對,教中地位高者才能佩戴鑲寶的飾物,赤魃這個名字正是三大護法之一,而這女子如此年輕,面對護法毫無敬意,由著性子喝罵,除了聖女阿蘭朵還有誰。

  納香正後悔不迭,忽然頭頂上有人嗤笑了一聲,這聲音如此清晰,同時驚住了三個人,吵架的兩人停住瞭望過來,發現了納香,頓時目露凶厲之色,將她駭得幾yù昏死。

  一條綠烙蛇從樹上溜下來,伴著一句懶淡的話語。“赤魃,你不知道在女人氣頭上千萬要躲遠些麼?這時再賭咒發誓也無用,即使變成一條狗,我姐姐也只會踢上幾腳,何必再làng費時間。”

  “朱厭!”阿蘭朵一聽就知道是誰,頓時沒好聲氣,“你躲在樹上做什麼。”

  樹上飄落下一個俊俏少年,“我不過是睡個覺,結果吵死人。”

  一場爭吵竟然一個又一個旁觀者,兩人俱是不快,又不好發作,半邊憤恨全轉到了納香身上。

  少年嗤笑了一聲,他容貌不錯,話語卻有一種冷淡的惡毒,伸手捏了捏納香慘白的頰,“不就是一個女奴,我要是你,就當著她的面再睡一個,反正千哄萬哄也是無用,何必還熱臉去貼冷鍋。”

  赤魃忍了半天冷言冷語,又見阿蘭朵滿面輕鄙,也生了意氣,“你說的不錯,橫豎討不了好,我又何必死賴活求,天下的女人多的是。”

  他也不看阿蘭朵,居然一把將納香提起來,甩在肩上大步而去。

  阿蘭朵恨恨剜了一眼赤魃的背影,側頭打量朱厭,對著親生兄弟流露出一種厭惡和嬌橫相混的神色。“我看你真是太閒了,這麼偏的地方都能出來廢話。”

  朱厭根本不在乎她,“原來你話說的難聽,卻不想真把他趕走,女人果然是口是心非。”

  阿蘭朵的俏顏擰了一下,透出惡狠狠的意味。“要你管,你算什麼東西。”

  朱厭諷刺的拖長的聲調,“怕什麼,反正那傢伙蠢透了,勾勾手又會搖著尾巴一臉賤相的貼上來,這把戲可是好玩的緊。”

  阿蘭朵氣得胸口起伏,明媚的眼波猝然變得陰森,刷的一記鞭子掠過,撕破了他一角衣襟,“你這個流著賤血的雜種,要不是乘huáng護著你,早被抽爛了嘴,滾回去抱他的腿吧。”

  ☆、雙姝花

  一場qíng人間的波瀾起伏,僅僅是無數爭吵中的一次,不管是阿蘭朵還是赤魃、朱厭,全未曾放在心上。對阿勒卻是無法置信的劇變,他從別的奴隸處輾轉聽聞了消息,跑去納香所住的屋子反覆尋找,終是一無所獲。

  想到心繫的佳人變成了高高在上的護法禁臠,阿勒陷入了完全的絕望,在院子裡呆了半晌,qíng緒糟到極點,發現屋門旁的啞女,忍不住咒罵出來,“為什麼不是你!為什麼納香那麼漂亮,你這樣丑,赤魃大人看中的是你就好了!”

  啞女深黑的眼眸安靜的看著他,不管如何痛罵,始終不見半點反應,阿勒幾乎懷疑對方不僅是啞巴,還是個聾子。

  兩個女奴從院外行來,奇怪的瞟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了啞女身上。“你是夷香?”

  啞女點了點頭,女奴道,“納香血侍吩咐我們帶你過去,她讓你將東西收拾一下。”

  阿勒驚愕而激動。“納香讓你們來的?她在哪裡?”

  女奴愛理不理,被追問得不耐煩,終是答了他,“納香蒙赤魃大人寵幸,如今已是血侍,當然不會再住這裡。”

  阿勒木了一瞬,突然開了竅結結巴巴道,“我送她去,我們是一個村子的人。”

  儘管阿勒顯得有些失態,但看在他是新上任的血侍同村的qíng面上,女奴們到底還是應了。

  再見到納香,阿勒幾乎認不出,兩三天之內,平凡的村女已經變了。

  納香搬到了赤魃所在的石殿後方,分到了一間獨立的竹屋,一旦受到傳喚,她可以隨時服侍。她的長髮高高挽起,髮髻環著鮮花為飾,襯得臉龐潔白嬌嫩,胸前掛著亮汪汪的銀飾,十指染上了蔻丹,整個人似盛開的花,分外嬌美。

  阿勒張了張嘴,一時茫然,納香看起來神氣昂然,隨意指使女奴,再也不是卑微的順服旁人,

  “謝謝你送夷香過來。”納香對阿勒致謝,大約礙於人前,她的姿態顯得略為疏遠。

  阿勒難免生出了頹喪,“納香,你還好?”

  納香綻出一個笑容,“赤魃大人對我很好。”

  阿勒木了半晌,又問了幾句閒話,再說不出別的什麼,心灰喪氣的辭去了。

  納香將夷香安置在自己的居所內,將服侍的女奴揮退,惶然的心終於有了一點安定。

  赤魃毫不憐惜的讓她疼痛,待她粗魯而隨意,可她別無選擇,只能用身體和奉承取悅主宰命運的人。她的馴順討好換來了慷慨的賞賜和寵愛,從其他奴隸眼中見到明顯的嫉妒,卻沒人知道她有多害怕,多麼不知所措。

  唯有這一刻,她替啞女梳理滿頭長髮,才真正有了放鬆的感覺。連過去都忘卻的夷香比她更弱,更卑微,又不美,必須仰賴她而生存,足以讓她放心的絮叨一些私密的話語,夷香安靜的聽,忽然指了指她肩上的刺青。

  納香知道她在驚訝,解開裹胸,一隻碩大而詭艷的神shòu盤踞在她柔膩的肌膚上,從肩胸蜿蜒至上臂,甚至攀上了柔嫩的辱,納香愛惜的撫過自己的身體,“赤魃大人喜歡刺青,被他寵幸過的女人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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