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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肘腋襲

  撞見這位美人,左卿辭確實有三分意外,眉間難以覺察的淡了一下,“瑟薇爾公主近來可好。”

  這女人聰明狡黠,初入中原之際,她很清楚一旦被左卿辭以吐火羅王寵妃的身份上奏,必然不會有什麼地位,索性給自己安了個焉支公主的名號,反正中原與焉支少有往來,也不怕被拆穿。

  正如她所料,一國公主受到的待遇自又不同,王廷封賞極厚。憑著惑人的美色,她成了王侯公卿的座上賓,輕易攏了一大票裙下之臣,每次與宴如眾星捧月。不過她知道左卿辭不好相與,極少與他照面,像這般主動接話可謂例外。

  華貴的衣飾讓瑟薇爾艷麗的容貌更為奪目,獨特的媚姿加上三分倨傲,金髮麗人輕易懾住了全場,她瞧了一眼沈曼青,道出了一句吐火羅語,“怎麼如今你身側只剩錦鶯,不見雲雀?”

  “夫人而今傾慕者多如過江之鯽,尚對故人念念不忘,實在難得。”左卿辭被刺了一句神色不變,優雅一笑,同樣以吐火羅語答,“假若那些追求者獲悉夫人的舊事,必會十分感佩。”

  雪顏的笑容立刻減了七分,瑟薇爾輕哼一聲,不敢再招惹,改回了漢話,“我瞧見故人,不請而來,冒昧擾了各位。”

  駱公子被美人迷得心神俱亂,哪還計較一句輕斥,不過擠兌左卿辭卻是沒忘。“瑟薇爾公主方才說,左公子精通琴藝?”

  左卿辭輕描淡寫的挑轉了鋒芒,“不敢,倒是有幸在西域見過瑟薇爾公主一曲妙舞,如天女臨凡,至今難忘。”

  一聽美人妙舞,滿座的男子均生出了興趣,悉數開言纏著佳人求舞,這一干人瑟薇爾全不放在眼裡,哪裡肯輕許,胡亂找了個理由,終是推脫而去。

  經她一攪和,場中已無甚意趣,左卿辭藉口時辰已晚,喚來宮侍將晴衣送回淑妃殿中,自己沿著湖徑轉去,果然不多久就見金髮麗人在水邊等候。

  左卿辭也不客氣,“公主有事?”

  瑟薇爾撇了一下艷美的紅唇,“真慢,我有事詢問,你可知雲落在何處?”

  左卿辭半笑不笑,“這話問得有趣,她行事莫測,來去倏忽,我如何能知。”

  瑟薇爾本能的不喜歡這個人,又不敢過於挖苦,悻悻道,“世人都知道她被你騙到手,我要尋她,自然唯有問你。”

  左卿辭不甚經心的敷衍,“公主尋她何事?”

  不提吐火羅,就算在中原瑟薇爾也鮮少受過這樣的怠慢,脾氣一躥又qiáng自壓下,知道對他發作也是無用,“前日我聽到一些事,那隻笨雲雀怕是有危險。”

  左卿辭挑了挑眉,不置一辭。

  瑟薇爾斂了神色,難得的嬌容凝肅,“前陣我在陳王宅中飲宴,避出去醒酒,正好聽見隔廂有人在低議,似乎在說什麼毒,還提到了飛寇兒。”

  左卿辭心下一動,面上淡淡,“是什麼人議論,公主可有看到?”

  “沒聽完就被發現了,還好我裝醉騙了過去。”瑟薇爾道,“陳王愛結交三教九流,客人雜的很,那幾個人瞧著有點凶,面孔也生。”

  陳王?左卿辭思了一瞬,心下冷嗤,不可能是陳王,雲落最厲害的對頭只有一個,那位侯爺近期也的確□□靜,必是借著陳王的名頭作掩。細想左卿辭又覺出了怪異,聽聞殷長歌傳遞了正陽宮的意思,婉拒了薄侯的訴求,可想薄景煥惱怒更甚,出什麼計策都不足為奇,怪在居然處心積慮的借他人行事,難道六名郎衛一朝折損,致使薄侯謹慎過度,其中必有蹊蹺。

  至於施毒,雲落遠去他方尋赤眼明藤,薄候如何覓得了行跡?何況她有卻邪珠在手,尋常毒物難傷,所謂的陷阱究竟從何而來。

  從宮中辭出來,左卿辭在馬車上反覆思量,始終不得其解。

  車行轆轆,夜色深晦。

  馬車有節奏的晃動,他緩緩揉著額角。腦中浮起一雙深楚的眉睫,頰似瑩玉,笑顏如新雪初生。莫名的燥動揮之不去,他閉上眼靠向了軟枕。

  午膳過後,淑妃例行小睡。

  左晴衣換了一身宮侍的衣裝,溜至苑外的小徑等了一陣,一輛軟轎行過略略一停,她熟練的掀開轎簾躲進去,依在轎中人身側。轎夫如若未見,起轎悠悠向前行去,出了宮門換了馬車,左晴衣長出一口氣,笑嘻嘻的喚了一聲。“沈姐姐今日來得好快。”

  沈曼青取出一套便裝讓她換上,替她理好腰上的束帶,“上次令晴衣久候了,這次特地選了一段略短的道經,待德妃娘娘聽完,我便提前告退了。”

  左晴衣已經不是頭一次隨沈曼青出宮,依然覺得處處別致,隔著轎簾喜孜孜的張望。“難怪大哥二哥都不願入宮,還是外邊有趣。”

  沈曼青婉顏含笑,“這本與禮不合,讓他們知道定會責怪我了。”

  左晴衣立時道,“沈姐姐是好心才攜我出來開一開眼,我怎會說出去,絕不讓旁人知曉。”

  沈曼青相處下來,已然深諳她的興趣,待馬車行至一間牌樓外,“你不是喜歡各色紙宣?前幾日我瞧這裡又有了新樣式,據說是南邊流傳過來的雅色箋,有深紅、明huáng、深青、淺綠、淺雲等十色,別有韻致。本想替你捎進宮,又怕不合喜歡,不如讓你自己挑。”

  左晴衣聽得明眸晶亮,興致勃勃,挽著沈曼青的臂膀,“好姐姐,等選了箋紙我們一人一份,用來寫短詩再好不過。”

  沈曼青攜她入樓選了箋紙,挑了幾管láng毫,接著去逛畫坊、胭粉鋪子等,左晴衣對各種東西都懷著無限新鮮,買了幾枚珠花,一環手串,雖然不及宮中的精緻,勝在樣式奇巧,甚至還替淑妃挑了兩包茶葉,各種歡喜。

  最後入了酒樓,左晴衣嘗了幾味招牌鮮膾,試了一點酒,忍不住道,“人都說宮中是最好的,可在我瞧來,市井著實比宮中多了無盡樂趣。”

  沈曼青移開她面前的酒盞,淺笑道,“可不能再飲,若是娘娘聞到,下次休想出來了。”

  左晴衣略為遺憾,仍是乖巧的點了點頭,又有些好奇,“沈姐姐可見過我大哥飲酒?”

  沈曼青應道,“從吐火羅歸來的慶功宴酎過幾杯,左公子飲得不多。”

  “大哥平素到底喜歡什麼?”左晴衣頗為苦惱,被這個問題困擾已久,“我也想給他挑幾樣東西,實在不知他愛什麼,像二哥就容易多了,只要挑與武學與兵器相關的就好。”

  這是將沈曼青也問住了,她從頭細思了一遍,竟想不出左卿辭的喜好。“或者買幾本少見的古籍?”

  左晴衣能想出的也僅是如此,便轉了話題,“在沈姐姐看來,我大哥是個怎樣的人?”

  沈曼青中肯的評述,“左公子是個溫文有禮的君子,遇事不驚,待人寬和,從未說過一句重話。”

  左晴衣深有同感,“沈姐姐性子也好,若是你們在一起,必定舉案齊眉,從來不會爭吵。”

  沈曼青被說得紅了臉,“晴衣胡說些什麼,瞧我下次還帶不帶你出宮。”

  左晴衣笑嘻嘻替她挑了一片魚膾,“好姐姐,是我錯啦,我二哥說喜歡大哥的淑媛極多,不過他好靜不愛出宅,更不沾惹紅粉韻事,將來成婚了必是宜室宜家。”

  沈曼青一口茶全嗆在嗓子裡,氣笑皆非,重重的擰了她一把。

  一番笑鬧過後,左晴衣斂了神色,泛起一絲低悵,“宮裡瞧著人多,其實冷qíng的很,我真想和大哥二哥同席共餐,可他們幾個月才能進宮一次,最多留半個時辰,說幾句話罷了。”

  沈曼青柔和的勸慰,“他們時常探望,也是牽掛你。”

  “我自小寄在宮中,娘娘對我極好,然而至親遠離,沒見過幾次父親,更不提大哥,唯有二哥時常探望。直到我跌傷了腰,大哥持著父親的信物入宮,我才頭一回見他。”晴衣有點傷感,忍著鼻酸道,“不怕沈姐姐笑話,那時宮中風言風語難聽的很,我也癱了,直想死了算了,就是怕娘娘傷心。沒想到大哥原來這樣好,覓了方子讓我重新站起來,又為我遠赴吐火羅,幸好沈姐姐護著他平安歸來,沒讓蠻人傷了他。”

  明眸盈著一抹淚意,左晴衣說著又笑了,“後來我才知道二哥也置了氣,拔拳打了幾個在軍中口舌生瘡的世家子,受了好一頓責罰。”

  沈曼青觸動身世,神色黯了一瞬,隨即恢復了自然,“有這樣的兄長真是福氣,不過為何一家人至今依然分散,左公子長居別業,難道不打算回府?”

  說起這個,左晴衣也不太明白,“二哥幾次想接他回去,還讓我幫著勸,可大哥只是笑。”

  沈曼青試探道,“晴衣可知左公子當年為何會離家?”

  這次左晴衣真答不出來了,略帶苦惱的支頤,“聽說是被人劫走了,又似乎不像,大哥從不提自己的事,我也不敢問父親。”

  沈曼青些微的失望,那個人看似一泓清溪,卻無法窺底,然而仍是她目前最好的選擇。自回沈府半載,追慕者無數,其中泰半是輕浮的世家子為獵奇求歡而來,門第相當的俊彥不多。唯有他,無論人品風儀、家世年歲均是相宜,更何況還有承襲爵位的可能。

  唯一的麻煩,大概是與胡姬的傳聞,然而沈曼青私下試探,發現左晴衣對胡姬一事一無所知,顯然兩位兄長從未言及。雖然不知蘇雲落是如何糾纏上了左卿辭,推想不會長久,畢竟她不僅身份微賤,性qíng也不討喜,他遲早會厭棄而另聘淑媛,一些年少風流不足道的韻事,終如輕薄桃花逐水流,過眼無痕。

  想到近日的qíng形,沈曼青的心又有一絲紛亂。這一次師父派長歌來金陵,他的神qíng與過去截然不同,顯得生分而有距離,更不肯入沈府。他客氣的致禮,將師父的話語轉述,卻沒有多一句問詢,親近的師弟變得異常疏遠,讓她陌生而抑悵。從來世事難兩全,清遠的山門與俗世的煙火,她終只能擇其一。

  抑下心緒,沈曼青與晴衣談笑了一陣,眼見日影將斜,她會過帳,攜晴衣登上馬車返回。

  馬車行經一處巷道,突然一聲銳響,車夫撲然而倒,背心一根短箭深嵌入ròu。沈曼青反應極快,將左晴衣按下,手在腰際一撫,才想起自己已經久未帶劍,抬目掠視巷道兩側,數個黑影洶洶撲襲而來。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我第一篇評論過萬的文,看著數字有點感慨。

  我不是大神,也沒有簽約入V,發文以來能攀上月榜和季榜,全靠親們熱qíng的支持

  被喜歡真是一件溫暖又幸運的事,很愛你們,多謝,多謝,多謝。

  ☆、兩難抉

  一聲脆響,置在書案上的五色琉璃盞突然無緣無故的裂了,斑斕的杯盞化為千萬枚碎片,細熒熒的落了一案。

  左卿辭心頭一動,忽然廊外傳來急促的腳步,白陌叩門急稟,“公子,晴衣小姐與沈姑娘在宮外遇襲!”

  事發之地離沈國公府不遠,也是國公府最早得信,將兩人接入了府中。

  左卿辭一路上不知想了些什麼,長而直的眉微蹙,一直不曾舒開。待踏入沈府,左晴衣淚漣漣的奔過來,身邊還跟了幾名沈府陪伴的女眷。“大哥,你一定要救救沈姐姐,那些人本是要殺我,沈姐姐極力護著我才中了毒。”

  左卿辭長眸掠了一眼,沒有答話。

  左晴衣從未見過長兄這樣冷漠的神qíng,瑟縮了一下,“我知道錯了,是我不該私溜出宮,以後我再不敢了,若沈姐姐有什麼不測,我——”她急得一額汗一臉淚,忍著啜泣份外自責,瞧上去稚楚可憐。

  左卿辭的臉龐終於有了一絲溫度。“這不是你的錯。”

  左晴衣嗚的哭出來,哽咽的不成聲,“父親和二哥在與沈國公討論,沈姐姐昏迷了,御醫說是中了極厲害的毒,我知道大哥一定有辦法——”

  左卿辭撫了一下她的發,沒有過多的勸慰,半斂的長眸仿佛藏著什麼,幽沉沉的窒人。

  殷長歌守在苑口,對著左卿辭一拱手,儘管不曾開口,神qíng顯露了千言萬語,滿是焦急憂慮。

  左晴衣請出在沈曼青閨房中的女眷,將兄長引見,忍淚道,“我大哥也懂歧huáng之術,可否容他替沈姐姐診一診,或許能有什麼法子。”

  一介貴公子,如何比得過御醫,未出閣的女兒家閨房也不宜讓男子進入,幾名女眷均覺不妥。但見他人材出眾,溫雅如玉,若沈曼青安好,當真是一雙璧人,不禁暗自唏噓,又卻不過左晴衣的苦求,勉qiáng應了。

  僕婢環繞的閨房內,一個鬚髮皆白的御醫正在收起藥箱。

  沈曼青靜臥榻上,秀麗的眉間有一層青灰之氣,唇色發紫,一側臂腕的袖子剪開,現出一截烏黑腫脹的皮膚,血流不止。

  肇因是一枚細如牛毛的毒刺,泛著藍汪汪的詭芒。

  左卿辭診脈僅搭了片刻就收回指,半晌未開口。

  御醫本有些不快,見對方診完一言不發,不免暗生嘲意,但既知是靖安侯府的公子,非但不敢得罪,還要客氣的代為圓場。“沈小姐所中之毒極為兇險,名為青龍涎,救治極難,然而也並非無方。比如以鶴尾白qiáng護經絡,再用天下至毒的錫蘭星葉壓製毒性,以毒攻毒,輔以十餘種靈藥相佐拔除,沈姑娘可望無恙,不過這些藥太過罕見,宮中俱無,只怕——”

  御醫不曾說完,未盡之意很明顯,左卿辭也不多言,“御醫所言不差,依我診來也是如此,恕我愛莫能助。”

  沈府的女眷原本未抱多大期望,客氣了兩句將他送出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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