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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清晝高我一級。」於叢捏著背包的帶子,感覺手心濕漉漉的。

  「哦。」姜郁善意味不明地看了他幾秒,「行。」

  於叢趕在晚高峰前擠上了回學校的地鐵。

  車廂里熱烘烘的,他背上還有未乾的冷汗,衣服黏在皮膚上,不算太舒服。

  他思緒胡亂地往各個方向走,花了點時間,大概能推測出,於叢這個人的信息被姜清晝控制得很好。

  起碼姜清晝的母親看上去一無所知。

  於叢想了一會,頭撞了下車門:「哎。」

  是不是不應該自報家門。

  而且姜清晝的媽媽看上去對他沒有任何好感。

  他撞了一路,也沒得出什麼結論。

  下車前,車廂里忽然湧進大群人,於叢縮在車門旁的角落裡,手機隔著厚外套震了震,聲音很悶,不太明顯。

  姜清晝發消息說他到了。

  於叢回了大哭的表情:「你媽媽剛才過來了。」

  地鐵剎車的呼嘯聲戛然而止,他被人流帶著下了車,抓著手機找出口。

  姜清晝的來電亮了起來:「你說我媽過去了?」

  「嗯。」於叢語氣不安,「我本來要走了,她忽然開門進來了。」

  「她開門?」姜清晝聲音壓得很低,「她自己開的門?」

  於叢在黃線內罰站,等著地鐵飛馳而過才開口:「嗯,就她一個人,好像去物業拿的鑰匙。」

  姜清晝在對面安靜了一會,聽上去不太高興:「不用理她。」

  於叢哦了聲:「她還給你帶了禮物。」

  姜清晝跟他一樣哦了聲,沒說話。

  「那等你回來。」於叢最後開口,「放在柜子上了。」

  颱風是跟著暴雨一起來的。

  於叢沒離校,住在暑期留校指定的宿舍樓里,電源跳閘,整棟樓同時滅了下去,黑洞洞地在紫電里站著,仰望著偶爾被照亮的夜空。

  宿管舉著手電筒上樓巡邏,繞到門前的時候才開口。

  「裡面有人嗎?」

  於叢開了門,過道里暗得看不清。

  「有人的。」

  「估計要停兩天,別在宿舍里點蠟燭。」來人把手電筒朝地上晃晃,「有什麼事先跟老師說,聽見了嗎?」

  雨聲轟隆,水珠打得窗戶震耳欲聾。

  於叢說好的,手機忽然響了。

  電量不多,屏幕上的白光在風雨交加里顯得有點詭異。

  「媽媽?」於叢關好門,有點奇怪。

  電話里細細的啜泣被雨聲淹沒,他聽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媽?怎麼了?你幹嘛哭?」

  那頭的哭聲漸重,童曼有點啞的哭泣和雷電湊成有規律的頻率。

  「……叢叢……」她聲音嘶啞,帶著茫然和無措:「你爸爸出事了,怎麼辦啊?」

  於叢怔了半秒,覺得童曼的聲音十分陌生,他想不出來,平時文溫聲細氣的人如何發出這種聲音。

  「你說怎麼辦啊?」她哭著又喊了一句。

  於叢驚醒,感覺世界靜了會,繼而被一道閃電劈開,強光居高臨下地俯視大地。

  颱風持續接近十四個小時,機場停運,於叢登上了晚點兩小時的火車。

  綠色火車皮那種,從上海到家裡要二十九個小時,座位也超賣,過道上擠著許多不屬於這輛火車的人。

  於叢買了半程的硬座,剩下半程再補站票。

  他感受不到太多嘈雜,也聞不到混合著、讓人難受的氣味。

  實際上於叢腦子一片空白。

  童曼的表情比他更空,一個並不熟悉的舅舅在客廳里坐著,臉色也很凝重。

  他是童曼最小的弟弟,在沿海一帶經商,長得很斯文,戴個無框的墨鏡,人看起來很瘦小,不像做生意的人,偶爾跟於叢父親所在的銀行貸款。

  「已經過了一天。」舅舅沉著聲,「大概已經交代了。」

  童曼抖著聲音:「那他會怎麼樣?」

  於叢木木地坐著,接收著大量有些熟悉的詞彙。

  「我找人幫忙問了。」他算是寬慰地拍拍童曼的肩膀,「公安那邊的說法是受賄和職務侵占。」

  童曼愣了愣,沒什麼形象地哭了起來。

  「你先別急。」舅舅口氣很好,「我已經幫忙找律師了,認識的律師說,只要態度好,侵占的財物上繳,不會太嚴重的。」

  於叢聽見他媽在耳邊說好,帶著哭腔。

  腳邊濕漉漉的,他進門時沒換鞋,帶來了屬於颱風天的雨水。

  「一會你跟律師見一面。」舅舅瞥他一眼,「於叢也一塊去嗎?」

  「我去就行。」童曼平復了點,聲音冷下來,「我什麼時候能和他見面?」

  「誰?」

  童曼嘴唇不自然地動了動:「我老公。」

  「再等等,等律師來。」舅舅嘆了口氣,「你別著急,事情沒確認,他不能見你。」

  「好。」童曼過了很久才說。

  於叢盯著腳邊的水漬,室內有些亂,地上的塵埃和腳印交雜在一起,很多天沒打掃過的樣子。

  「小舅舅。」於叢平靜地問,「我爸他侵占了多少啊?」

  對方頓了下,回答:「具體的我也不清楚。」

  他突然想起來很多事。

  都是些很小的事情。

  如同江水被颶風帶起那樣,記憶噼里啪啦地砸下來,像昨晚要穿透火車車窗的雨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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