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帝王在龍椅上坐下來,抬手示意她落座:“你快些說罷,朕還有些急事要處理。”

  宋氏笑容微僵,走近站在帝王面前,她一面說一面往帷幕里打量,直覺告訴她,裡頭應該有個人。仔細想想,她不記得后妃中他有哪個是特別喜歡的。讓朱明熾這般重視的……究竟是誰?

  要論容貌才氣,自己是嬪妃里最出挑的。她自持甚高,也不會像一些小嬪妃那邊對他曲意討好,女兒家該有的矜持和慎重是不能少的。她自覺因為這個,帝王也會待她慎重幾分,偶爾在她宮裡吃飯,卻從不留下過夜,後宮諸妃他皆是如此對待。

  由於有些走神,宋氏不由得說的久了一些,直到朱明熾伸手:“好了,都是些瑣事,你拿主意就行,拿不定的便去問太后罷。”

  宋氏咬咬唇,還欲再說什麼,他已經起身入內了。宋氏只得跪下送他,片刻之後,她就聽到裡頭模糊的說話聲。

  “……怎的還沒睡著?不是很累了嗎……”

  “還是非要朕疼愛你才是?”這話帶著明顯的調笑,對方似乎拒絕他,總之不太順利,就聽他又道,“你再不睡可就別想睡了……”

  她頭一次聽到一貫嚴肅冷漠的皇上這般說話。

  這就是他所謂的,有急事要處理嗎?

  總管太監劉胡已經上前一步,微笑道:“皇上怕是已經歇下了,貴妃娘娘請回吧。”

  這是在表示她不該聽下去了。

  宋氏強露出笑容:“還請問劉爺爺一句,皇上這是與誰在一起呢,我沒記得有哪位嬪妃侍寢啊。”

  劉胡是只老狐狸,豈會露了帝王的底,只笑道:“奴婢過來當差的時候,人就在裡面了,要說是誰,奴婢也沒瞧見。”

  宋氏心道狗屁,你一天十二時辰跟著朱明熾,怕是連朱明熾什麼時候如廁都知道,會不知道他帳中那人是誰?不過是不願意說給她聽罷了,也是,朱明熾身邊的總領大太監,嘴巴緊如蚌殼一般撬不開,她怎麼可能問得出來。

  她不再多言,微笑頷首離開。

  跟著轎攆旁的貼身宮婢輕聲道:“娘娘想知道那人是誰還不簡單,只消咱們在此處略等片刻,那人肯定會出來。明天陛下要去地壇祭祀,今日此人不會留寢的,祖制不允。”

  宋氏淡淡道:“你看皇帝,像是守祖制的人嗎?”話雖說著,她卻讓太監停下轎攆,說,“那就等她片刻吧。”

  宮女想說什麼,又嘆了口氣覺得不好說。

  當年對身為二皇子的陛下萬般嫌棄,進宮了也是如此,陛下不過是礙著宋家顏面,給了貴妃的位分,一天也未曾侍寢。不過皇上不讓後宮侍寢也不是一兩天了,太后著急也沒用,畢竟萬般的事都是皇上說了算。他不喜歡後宮的女人,就當真是碰也不會碰。

  看一看這人是誰也好,比著皇上喜歡的模樣來,總能好些。

  寒風吹過,蓮台里的蠟燭跳動。

  長寧這日沒有留宿,一則朱明熾明天要祭地壇,他自己不在意這個,趙長寧卻不想陪他。二則她還怕自己露出什麼破綻,叫朱明熾察覺了異樣。所以就從乾清宮裡出來了,路上還思考著吏法新編的事,她最近與翰林院大學士、刑部侍郎著手重編吏法,要翻閱的典籍很多。

  那個人影逐漸近了,宋氏的眼睛微微一縮。

  紅蔻丹的手指,緊緊抓住了手帕。

  這個人她怎麼會不認識,這不就是號稱最年輕的四品官,大理寺少卿趙大人嗎?他家與自己家族還有些過節。

  方才是他在裡面?

  難不成,帝王其實是好男色?

  趙長寧已經看到了貴妃的轎攆,停下行禮:“微臣叩見貴妃娘娘。”因為是內宮女眷,她最好還是避開為妙,便準備後退。

  宋氏看著他那張比女子還要秀美的臉,一股強烈的噁心衝上心頭,難怪!帝王對後宮視而不見,分明就是喜好男色!此人年紀輕輕位居正四品大理寺少卿,不過是以色侍君主,帝王尤其喜愛,才破格提拔的吧?

  如此妖媚貨色,媚亂朝綱,配得上做官嗎?

  強壓著內心深處的厭惡,宋氏冷冷道:“我未讓你退下,趙大人擅自退下,可是不敬?”

  大家遇到宮眷都會請安後立刻避開,這不是常識麼。

  長寧一愣,仍舊跪下:“娘娘可是還有吩咐?”雪天路冷,磚地結冰,片刻就開始寒氣入骨。

  宋氏厭惡的眼神上下打量他,道:“本宮方才在殿內聽到一些事,卻是說也說不出去,只是本宮有句話當與趙大人講……”長寧聽到這裡,心下已是一沉。剛才貴妃來稟報事情,聽到帝王說那些話,恐怕是猜到了她與帝王的關係了……

  “趙大人也是讀聖賢書長大的,知道有所為有所不為。惑亂朝綱的妖孽之物,沒有一個有好下場的。恐怕趙大人的座師,知道趙大人竟然以色侍君主,也會不恥趙大人的為人,恨自己教了這麼個學生吧?”

  趙長寧手心掐緊,面無表情道:“貴妃娘娘誤會了。”

  “誤會?”宋氏冷笑,正欲再駁斥此人,背後宮女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道,“娘娘,不可……”

  此人畢竟是正四品的大臣,他就算真有過錯,也輪不到娘娘說什麼,娘娘這是氣昏頭了。

  他日皇上若追究起來,娘娘也難辭其咎。

  宋氏卻不管宮女的阻止,低聲道:“這樣不要臉的人,便是我今日斥責他,他敢把這話傳出去嗎?他恐怕自己都嫌丟臉吧?”

  “娘娘。”趙長寧四平八穩地道,“倘若娘娘只是為了些莫須有的事指責下官的話,下官恐怕不能奉陪。倘若有別的罪責,還請娘娘上書皇上或者都察院吧,下官告辭。”說著她叩頭起身,然後拍了拍官袍上的冰碴,繼續往前走去。只是與來時比,腳步略微遲緩了一些。

  宋氏氣得發抖,這樣一個妖媚東西,魅惑皇上使他無心後宮,他還有理了!

  但正如趙長寧所說,他雖然是正四品,貴妃形同從一品,但她沒有理由干涉朝臣諸事,這是大忌。

  宋氏在他背後冷笑道:“趙大人,你這般自輕自賤,他日史書工筆,恐怕你也是滿紙荒唐吧!”

  趙長寧不再理會她,靜靜地走下了台階。

  等上了宮門外的馬車後,她突然捂著嘴,乾嘔了許久。

  給她趕車的燕雲山聽到了,撩了帘子進來:“大人,您怎的這毛病還沒好?要不您返回去,找太醫院的給您診治一番?”他怕大人這病久了傷胃,覺得是宮外面的大夫功力不夠的緣故。

  “無妨。”長寧拿帕子擦嘴,馬車內烤著火爐,她怎麼可能找太醫。

  一把脈,什麼都藏不住了。

  朱明熾要留她在身邊,後宮又有宋氏在。她是大理寺少卿,宋氏拿她無可奈何,她如果是皇帝身邊的一個女人呢?宋氏想將她怎麼揉搓就怎麼揉搓,靠皇帝的庇佑?開什麼玩笑!

  “你派人去找柳大夫過來。就說是上次約好的藥,該拿過來了。”長寧淡淡地說。

  若再慢些,那男人恐怕就要察覺到端倪了。

  馬車駛離宮外,宮內朱明熾打起精神,打算再閱一會兒奏摺再睡。

  劉胡進來將蠟燭換了一盞三柄的,室內頓時明亮起來。他附首過去,在皇帝耳邊低語。

  “哦?半月請了三次。”朱明熾翻閱奏摺,“可是哪裡不舒服?”

  “奴婢不清楚,聽說是傷寒。”

  朱明熾笑道:“傷寒能傷半個月?怎麼方才見她好好的,估計是有別的事找這個柳大夫,你把人給朕帶過來問清楚。”

  劉胡應喏去了,但不過片刻他又過來回話了:“陛下,那邊剛又把人請過去了。”

  朱明熾這次察覺到了一絲不對,筆一放。

  “沒說找過去是為什麼?”

  “沒有,只聽說拿了幾包藥,匆匆過去了。”劉胡說,“按您的吩咐,撬了藥櫃,拿了藥方出來給您看。”他把藥方從袖子裡拿出來,打開後雙手遞給了帝王。

  朱明熾接過來,但他不通藥理,上面寫的什麼也不知道。示意一眼劉胡,劉胡已經明白了,立刻出去傳許太醫。

  可憐許太醫,快七十歲一個老頭了,總是半夜叫人從床上挖起來,以為帝王突發疾病,帶著徒弟提著藥箱匆匆趕往乾清宮。

  到了乾清宮,燈火通明,帝王正拿著張藥方沉思,看樣子沒病。

  許太醫叩地行禮,朱明熾招手:“不要多禮,過來替朕看看這張藥方是做什麼的。”

  許太醫無語凝噎,不過是一張藥方單子,皇上您隨便找個值房的太醫看就是了。非要把他一個掌院太醫半夜叫來,他哪裡敢說半句,抹了把額頭冷汗就上前去接單子,掃一眼就明白了,放下單子再磕頭:“陛下,瞿麥六兩,通糙、桂心各三兩,牛膝、榆白皮各四兩,此方為《杜氏女科輯要》中墮胎一方……”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