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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長寧不敢說皇上,走過去也沒行禮,給他剝螃蟹。這個時候朱明熾不會在意有沒有行禮這種細節問題的。他擦乾淨手說:“都察院的時候朕就說過,等你病好了朕再來收拾你。”接著道:“……這兩大盤子,不剝完不許睡。”

  長寧一愣,然後問:“皇上,剝兩盤您……吃得完?”

  朱明熾看她一眼,淡淡說:“朕拿來做蟹黃油。”

  好,是他贏了,她剝還不行嗎。

  朱明熾在旁邊看著她剝蟹,突然說:“朕幼時不受寵,你可知道?”

  自然知道,他生下來自小被送給別人養,抱回去的時候母妃又勢弱,過得卑微寒酸。他偏厲害,蟄伏忍辱的,當時就連許配給他的人家也可以推拒他。這麼多年也讓他得以繼承大統了。性子似乎跟原來一樣的,對人事一貫陰沉冷漠,而且勤儉,不喜奢侈。

  這麼想想,好像有點什麼絲逆襲的味道。

  當然長寧不敢這麼說他,她只是想想而已。只見朱明熾目光變得深遠了,接著說:“宮裡的螃蟹是一層層往下分的,分到延禧殿時的時候便是個小缺腿的,直接吃味道不美,伺候我的嬤嬤便用來做蟹黃油,我用來拌飯或是拌麵條吃。”

  他用的是‘我’,當皇帝壓力很大的。朝廷上虎視眈眈,能威脅到他,不聽從於他的人也不少,加上太后又那麼傻白甜,估計皇帝跟她有點交流障礙。大概只能同她傾訴一下了。趙長寧便挺捧場的問:“倒沒見到您身邊有嬤嬤伺候。”

  “朕九歲的時候她就病去了。”朱明熾合上摺子,看她,“好了,你把螃蟹剝出來,朕去裡面批會兒摺子。”

  說來說去就是給他剝螃蟹嘛,何必再講個故事出來。長寧其實還想問二叔的事,自那日過後他仍然在都察院關著,不過是換了好些的牢房。只是想到朱明熾也在裡面有參與,她就謹慎了許多。

  趙長寧繼續剝螃蟹。豆釉青花口白底的大碗,裝了整整的一碗,兩大盤子呢,她剝得快也要一個時辰才剝完。一手的螃蟹味兒,又不敢現在去洗手。長寧便往內殿走去,想問問他自己能不能退下了。

  朱明熾剛登基,其實平時都非常的忙。疆土廣闊,每天發生的事情不計其數,如果真的是勵精圖治的皇帝,那朝事是永遠都忙不完的。這點趙長寧對朱明熾倒是正面評價,古往今來但凡勤奮的皇帝,國家總不會治理得太差。朱明熾他心裡是有底的。

  朱明熾處理政事有種天生的敏銳和直覺。他對於治國是很有追求的,心裡仰慕先朝的‘文景之治’‘開元盛世’,就算沒有千古美名,也求個四海昇平,百姓不要流離失所,老有所依,壯有所用。因此他看奏摺也格外的仔細謹慎,是不會輕易批註施行的。有次在長寧的奏摺上細密地批註了許多,問她大理寺刑獄過嚴的問題。

  大概是批摺子太累,他倒是沒在看了,而是靠著迎枕小憩,奏摺還攤開的,他個高大的人,將榻擠得有些狹窄了。

  長寧走近了,將落在地上的摺子撿起來,疊好放在炕桌上。瞧他正好閉著眼睛睡覺,他的睫毛不長卻非常的濃,高鼻,嘴唇的曲線也挺好看的。厚肩厚胸膛,手臂抵得她的兩倍了。

  長寧靠近了本是想叫他起來的,誰知道剛一湊近還沒出聲,朱明熾就睜開了眼睛。

  她頓時就落入了他的眼睛裡,她整個人的影子,像是落入了一片乾淨的深潭裡,又有些陌生的、未醒的本能危險。

  趙長寧也愣住了。

  她立刻要後退逃開的,朱明熾卻突然抓住她的手,一翻身便將她壓在自己身下。

  奏摺徹底散落了一地。

  第81章

  趙長寧覺得朱明熾大抵也是有點悶騷的。自從上次拒絕過他之後,他倒並不怎麼常召見她。

  也許他有點生氣吧, 朱明熾自小在別人的輕視下長大, 心裡還是很敏感的。他生氣也不會說出來, 自己一個人氣。

  所以朱明熾突然如此的時候,長寧怔住了。她並不是害怕, 倒奇怪自己不害怕。她很近距離地看到了朱明熾的臉, 大概這臉也算得上英俊吧。鼻樑高挺,濃眉墨黑。跟趙家的男人不是一掛的長相。

  他的眼睛卻是非常溫柔的雙眼皮, 不過是被濃眉一壓,也顯得氣勢逼人了。

  那刀疤也奇怪, 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 究竟是怎麼造成的?

  兩個人竟然就這樣久久未動。長寧隔得近, 看得久了,竟然覺得有些陌生而悸動。

  朱明熾微眯眼睛,就這這個姿勢問:“你的螃蟹剝完了?”他的嘴唇微動,低沉的聲音便傳了出來。

  他的聲音低沉是帶著震動的,好像連著她也震動了,長寧頓了片刻才應是。

  朱明熾發現她在看自己,而且有點被自己給驚到了一樣。他的嘴唇微微一彎,隨後又聞到了長寧身上的酒味, 就問她:“喝酒了?”

  這麼多敬酒的官員,長寧仗著酒量尚可便喝了四五杯。她別過頭說:“幾杯罷了。”

  官員應酬哪裡有不喝酒的道理。

  朱明熾見她一躲,就從她身上起來了。整理衣袖, 一邊叫外頭伺候的人進來收拾東西。

  門打開了,進來幾個內侍。趙大人在殿內時,他們是頭也不敢抬的,跪在金磚地上撿奏摺。輕手輕腳的收拾好了,再退出去。

  長寧看著著他寬厚的背影,覺得帝王的確是捉摸不透的。整理好了之後,他又坐下來繼續看摺子,毛筆蘸了朱墨寫字,長寧垂手站在他身邊,宮門下鑰的時辰已經快過了,但他不說話放行,殿內一時寂靜。

  許久後,朱明熾突然問:“可遇到什麼麻煩了。”

  麻煩?他指的是什麼。除了二叔那事,也就只有魏頤的事情了:“微臣不知陛下是什麼意思。”

  “不知?”他淡淡哼了一聲,也沒再說什麼。

  長寧只能盯著自己落在金磚上的影子,不一會兒,外頭才有人通傳:“皇上,魏大人過來了。”

  朱明熾嗯了聲,隨後殿門被推開,劉胡提著琉璃宮燈,引著穿朝服的魏頤走了進來。長寧見到他過來,立刻就低垂下了眼帘。她也立刻就明白了朱明熾所說的麻煩究竟指的是什麼。

  魏頤抬頭就看到趙長寧站在朱明熾旁邊,有點疑惑。撩袍下跪,“微臣魏頤叩見皇上。”

  他是來向皇上詢問此次調職一事的,不想長寧竟然這麼晚了還在這裡。

  魏頤先沒管這個,正事要緊,他低聲說:“臣接到了調令,是明日就啟程前往大同。便不得不前來問問陛下,時間是否倉促了些,可容臣再準備一月,家中的事情還沒有安排妥當。”

  朱明熾也沒看他,而是淡淡地說:“西北邊境自來不穩,朕戍守西北的時候倒尚能鎮住他們幾分,如今換了山西總兵,卻使邊境流民接連作亂,你早日去鎮守,朕也放心一些。至於你家中的事,三言兩語的交待了,用不著準備許多。”

  言語之意是沒有同意的。

  魏頤正欲再言。卻見皇上擱筆抬頭,對旁邊的長寧說:“朕有些餓了,替朕取些月餅來。”

  中秋佳節,本來也是吃月餅的時候。旁邊的小几上擺了些月餅瓜果,應該就是供他隨時想吃便能取的。長寧聽了他的吩咐,沒說什麼就去取了過來。她用筷子取了兩個,一個是糯米皮做的月餅,加玫瑰鹵調了紅豆泥做的,半透明的蓮花狀。一道是鹹蛋黃加羊肉蓉的,咸香蘇脆。

  趙長寧將那鬥彩瓷碟放在他面前,他卻還不吃,只是靜靜看著她。

  長寧大概明白他要幹什麼了,既然是要給她解決麻煩的,肯定是要有解決麻煩的方法。她不動聲色,執起了筷子從碟里夾出那月餅,親自餵到朱明熾唇邊。

  他才旋即微笑,將月榜咬下一大口,突然又抓住趙長寧的手:“方才替朕剝螃蟹,可有些傷著了?”

  長寧都沒有注意到剝傷了,一看的確有些細微紅痕,就說:“蟹鉗鋒利,是有些劃傷了,不過也不要緊,為您做這些是應該的。”

  她眼角餘光都看見魏頤的臉色微變,抱拳的手漸漸泛起青白色。

  魏頤是風月場上的常客,男女之間那點事情,不用多說,他便能嗅到其中的那股子味道。以往他是奪人所愛,肆意花叢的風流公子,如今可是好不容易想收心了,與她在一起,好生的過日子。

  偏生的她往他心口插刀子,狠得不留情面。

  他說她為什麼不喜歡他,不跟他在一起,原來是有這麼個大靠山啊。

  這個靠山太大了,誰敢得罪?恐怕他這次遠調,也是因為這件事。

  魏頤的心還是泛冷,徹骨的一陣寒意。帝王的東西,怎能容他染指?

  長寧知道魏頤心裡會怎麼想,那便是她故意要這麼引導他這樣想,她就是冷漠無情,愛攀高枝,以後魏頤自然就能去尋找自己心愛的女子。不用喜歡她,她不應該,也……不值得。所以她狠得下心來,做出一副溫柔微笑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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