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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弟有話就說罷。”長寧讓顧嬤嬤把蠟燭移過來,照得小几通亮。

  趙長淮也沒有耽擱,手扣住了茶杯道:“兩日前我因戶部的事進宮面聖,曾與皇上談論二叔的事,打探皇上的口風,皇上卻未曾理會我。料來聖意堅定,恐怕七叔不僅是因為貪墨而觸犯了皇上。”趙長淮抬頭看趙長寧,“今日長兄夜探都察院,卻是皇上將你送回,都察院裡究竟發生了什麼,長兄可願意道來?”

  趙長淮是發現他當真摸不透趙長寧的底,他究竟在幹什麼,跟皇上有什麼干係?他手頭是不是還有東西是他不知道的?

  趙長寧微微嘆氣,屏退了左右,問趙長淮:“這便是二弟想說的急事?”

  趙長淮卻笑了笑,此時他低垂下頭,濃密的睫毛也垂下來。這弟弟倒還有幾分年少的俊秀,生得倒是比她高大,心計什麼的也更深。二叔出事他一直不算著急,等著她在外面忙,也不出力,他對趙家根本就是沒有歸屬感的。現在來跟她說話不過是想探她的底罷了,長寧心裡已經在猜趙長淮的想法了,畢竟她跟這位庶弟是一起長大的,還算了解他。

  “長兄倒不必忌憚我,再怎麼說我與你是親兄弟,跟外人比畢竟血濃於水……”

  這廝就睜著眼睛說瞎話吧,血濃於水?她受傷後趙長淮還沒有陳蠻的反應大!

  趙長寧也笑:“我倒是願意你記得這幾句話,日常我看二弟,卻沒看出什麼血濃於水的情分來。二弟也不用猜了,都察院什麼事也沒有,我也不過偶遇皇上罷了。若二弟只是想問這些,不如擇日再問吧。”

  “我說有事,肯定是真的有。”趙長淮卻淡淡道,“長兄若是真的想救二叔,我手裡有些工部的卷宗,是從二叔那裡搜來的。不過你也別問我怎麼弄到手的,我的路子畢竟不是正經路子,一會兒我叫你給你送來,想來還是有些用處的。”

  “如此多謝二弟。”趙長寧抬手讓顧嬤嬤進來,讓她送趙長淮出去。

  趙長淮身在六部,有些路子她不奇怪。工部應該是從二叔那裡搜走不少東西,拿來看看是否有與二叔所說的證詞對上的,也好。

  趙長淮看他臉色淡漠,玉色的臉似乎更瘦削了些。心道他這又是何必呢,如果換做是他,斷不會為趙承廉做這些的。

  只是趙長寧半點口風都不露,就讓他心裡更好奇了。趙長寧不知道他在做什麼,他何嘗不是看不透趙長寧幹什麼。但他跟趙長寧從就不對頭。他覺得趙長寧身為兄長,卻處處不如他,所以處處都不服。

  趙長淮拿定了探查的主意,拱手離開了。

  他使了個心眼,在離開門外丫頭的視線後,又從抄手遊廊繞到了屋後。竹山居的護衛只守在外面。今夜又太亂了,丫頭婆子都聚到了後院去,倒沒有人看到他。借著夜色不明,趙長淮從茂密的竹林之間穿過,前頭就是竹山居的正房,光自隔扇透出來,趙長寧還沒有歇息。

  趙長淮自認自己不是君子,趙長寧不告訴他,他只能自己來聽了。

  屋內傳來隱隱的說話聲。

  “方才人太多,裡面的藥我都沒來得及給您上。”這是趙長寧身邊慣用的顧嬤嬤的聲音,“索性是裹胸擋著些,裡頭沒傷得太重……否則落下疤可怎麼好。”

  “疤怕什麼,”這是長寧的聲音,“又不是女子。”

  兩人卻是根本沒有說任何都察院的事情。

  顧嬤嬤似乎苦笑:“幸好奴婢那裡有些膏藥,塗了絕不會留疤的。您再不把自己當女子,留在身上總歸不好看。”

  隱在陰影下的趙長淮,聽到這裡的時候已經眉頭皺起。……這話聽著太奇怪了,趙長寧本來就是個男的,哪裡有從不把自己當女子的說法?

  不過隨即顧嬤嬤又接著說:“奴婢看二少爺……當真太冷血了!恐怕是手頭早就有這些東西了,一直不給您,偏生等您傷得這麼重了才跟您說。”

  “他一直不喜歡我這個長兄,不害我就是萬幸了。小時候不是還用硯台砸過我的手麼,我也習慣了,以前對他那麼好,也沒見能修補關係。”趙長寧仍然淡淡的。

  原來是在非議他呢,趙長淮嘴角微扯。他能拿出來就很不錯了。說他冷血無情什麼的,他倒是早就料到了。趙長寧是他長兄,從小就壓了他一頭,兩人之間本來就是競爭關係,難不成他還要對他多好麼?趙長寧再體弱,也不是需要自己謙讓的吧?

  “可您畢竟不是他的兄長!”顧嬤嬤似乎是哽了口氣在心口,“……這麼大的弟弟了,長得比您還高了半個頭,力氣也大上許多。誰對自家姐姐不是寵著護著的,咱們三少爺對出嫁的五娘子就很好,上次五娘子的娘家人欺負她,不是三少爺衝去打五姑爺的。偏您這個弟弟……還成日給您使絆子。”

  “在他眼裡,我不是他的姐姐,我是他的兄長。您可別說這樣的話了。”

  屋內一時沒有了動靜。

  但是趙長淮卻緊緊地捏住了墨竹的枝幹,震驚地看著窗內的燭光。

  等等……她們剛才說什麼!

  第78章

  趙長淮回到自己的住處,丫頭雪芝給他端上洗腳水, 發現二少爺明顯有些心不在焉。

  “爺, 您怎麼了?”雪芝狐疑道, “可是大少爺那邊有什麼不好……?”

  趙長淮回神,接過擦手的熱帕子道, “你先下去吧。”

  他實在是太過震驚, 以至於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樣的好。從小算是跟自己一塊長大的嫡長兄,竟然根本不是……這怎麼可能呢!但是轉念一想, 趙長淮想到了更多的端倪,這怎麼就不可能呢!

  首先是這件事發生的可行性, 竇氏當時已有三女,若第四仍為女, 很有可能鋌而走險……加之那個時候自己的生母, 幾乎是與竇氏同時有孕的。後來自己出生後母親便亡故了,他就寄養在竇氏那裡,而竇氏對他的態度……當真是非常微妙的,一方面她待自己不算差,但另一方面她又想害死自己。依竇氏的個性……平白無故的她為什麼要去害一個庶出的孩子,除非是這個庶出的孩子會威脅到她。

  因為她的兒子……根本就不是兒子!

  想到了這點之後,趙長淮忍不住喃喃了一句:“簡直就是瘋了……”

  竇氏這不是瘋了是什麼,要是被人發現她還能有活頭嗎?而他這個嫡長兄, 還當真就考取了功名,成了朝廷命官。

  緊接著,趙長淮想到了別的事。他記得有一年夏天, 府里的男孩都約好了去鄉下的山莊避暑,在荷花池子裡洑水。趙長寧也跟著去了,大家都是男孩,脫了上衣光著膀子就往水裡跳,偏偏他是怎麼說都不脫,雪白的衫子系得嚴絲合fèng。大半個夏天過去,他們都被曬成碳頭,他卻仍然白得跟鴿蛋一樣,又滑又嫩。當真是極美的,又秀氣,像是玉雕成的人兒。

  力氣也小,身子纖瘦,稍微有點病痛便犯嬌氣,怎麼像是個男兒的樣子!原來大家都以為那是他早產了一個多月,娘胎里沒養足的緣故。現在趙長淮卻從每個細節里幡然醒悟過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這分明是個嬌滴滴的姐姐啊……

  趙長淮心情複雜地坐在燈前,心裡實在是太微妙了,原他這麼多年都是在跟一個女孩相爭,而且還是他的姐姐。豈不是太……太沒人性了。而且趙長寧當真對他不差,總還是像對弟弟一樣護著照顧著的。

  姐姐……原來是姐姐。

  他又站了起來,背著手在屋裡走了一會兒,終是悠悠地嘆了口氣。罷了,若是個男的他自然要爭個高下,女孩……還是姐姐,這有什麼爭的,慣常忍讓她一些就是了。

  姐姐嘛,總是不一樣的。他一直想要個姐姐的,可惜沒有罷了。

  朱明熾回宮後,卻是大步走進了乾清宮,表情森然,其實更多的是漠然。

  陳昭跪在森森的殿宇下,弦月如鉤,光淡而朦朧,金龍雀替,屋檐上的騎鳳仙人都成了一道朦朧的影子。皇家威儀萬千,重重的瓦檐下,他顯得如此渺小無力。他偏生的生起一股子的不甘,但他不敢表現出來,朱明熾這樣的人,若你敢動,他就會將你千刀萬剮。

  他非常的警惕,縱然你從他的表面上看不出他在想什麼,方才突闖都察院,可謂是非常難得一見的。

  陳昭說:“古往今來雖然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是臣不知錯在何處,還請皇上明示。”

  朱明熾在翻書,實際上他可能沒看,他只是翻來翻去,然後扯著嘴皮說:“……既然不知何錯,那便繼續跪吧。”

  陳昭抬頭看,只看到朱明熾高大的身影,被團團的燭光埋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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