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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屬才連忙領命退下。

  趙長寧走出侯府,本來想上自己的馬車走的。不過她剛出門就知道不必了,夜幕低垂,陳昭站在門口看著她。

  許久後他道:“皇上有令,趙大人上馬車吧。”

  陳昭並不喜歡她,趙長寧甚至覺得他想殺自己。他不過是不屑而已。

  朱明熾又召見她做什麼?而且還是深夜。趙長寧心裡閃過許多念頭,她上了馬車,馬車呀呀地走在路上,夜裡一片寂靜。不過一會兒馬車就停了,外面傳來陳昭的聲音:“皇上,人帶到了。”

  隨後她又聽到了朱明熾的聲音:“不必下來。”

  帘子被撩開,有個人進來了,帶著夏夜的熱,還有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因為異常的高大,頓時就讓馬車顯得擁擠、促狹。

  第69章

  時雍坊自正陽門而出後, 便是大名鼎鼎的南市。

  這裡是商阜的的聚集之地, 沿著西河的琉璃廠外滿是攤販, 因前面就是水光寺,每逢初一十五都要辦廟會,此時還正逢廟會開場,更加的熱鬧。遊人如織, 街上賣兔兒燈的、青獅燈的、蓮花燈的到處都是。還有賣糖粘的、各色果脯的、瓜子炒貨的。因為是夏天, 還有賣冰食的,小碗盛著一盞碎冰, 加甜脆的菱角和甜軟的紅豆, 澆一小勺的甘蔗汁, 味道極美。

  長寧小的時候上私塾, 偶爾跟著同窗到這裡玩,因此記得格外清楚。

  朱明熾帶她到這裡來幹什麼?

  她不動聲色地側過頭瞧了他一眼。

  馬車裡沒有蠟燭, 僅靠著外面投入的朦朧燈光映照著他堅毅的側臉。他穿了件常服, 似乎在閉眼打盹, 或者是在沉思, 他的皮膚是麥色的,睫毛也是又濃又短,可能原來常年在邊疆烈日整天曬著, 大概是那些關在宅門裡讀書的士子永遠沒有的。

  此人才通過宮變得到了皇權,九五至尊。他便不怕這樣微服私訪, 有人從旁邊竄出來行刺麼?趙長寧回過頭,耳邊是遊人熙熙攘攘的聲音, 身邊是朱明熾的呼吸聲,心情倒是寧靜了許多。

  朱明熾卻是睜開了眼睛,問道:“方才瞧我做什麼?”

  原來是沒睡的。趙長寧道:“想陛下帶微臣出來夜訪是所為何事。”

  朱明熾睨了她一眼:“朕不過是方才路過西河,瞧著廟會熱鬧,便想來看一看而已。朕料你在忠義侯府也留不下去。”

  漸漸入夜,人聲也減弱了。馬車走到了一個渡口便停了下來,外頭有個聲音傳進來:“陛下,到了。”

  “走吧。”朱明熾率先下了馬車。見她不動,又道,“怎麼還不下來。”

  此人葫蘆里究竟賣的什麼藥……趙長寧心裡揣摩,她撩了車簾從馬車上下來。走了段曲徑通幽的石子路,兩側遍布花燈,才看到前面竟是個酒樓,此時酒樓已經被清場了,四周御林軍林立,戒備森嚴。高鎮正在二樓等著朱明熾,見他過來後立刻下跪行禮:“微臣見過皇上。”

  朱明熾擺手示意他起,大步走到了他對面坐下。

  他既沒說什麼,趙長寧自然也沒坐下來,對高鎮拱手之後站到了朱明熾身後,高鎮同帝王說話的時候,疑惑的眼神在趙長寧身上轉了轉,當然他是什麼也不敢問。帝王對趙長寧的特殊,他這種親信早就知道,悶在心裡不說比較好。

  二人談論的是軍權的事,雖然機密,倒也不是不能為外人知曉。

  “在西北的時候,此人便獨斷莽行。朕找個機會,將他調回京城做個兵馬司指揮使吧。”朱明熾道,“你在西北也要當心,韃靼與當年的瓦刺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高鎮應是,握著酒杯道:“微臣獨入京向您稟報,倒勞煩陛下屈尊降貴到如此之地來。”

  “你與朕之間不說這些。”朱明熾就笑了一笑。

  果然是有事而來的,什麼賞花燈!趙長寧看著高鎮,想起當年高鎮與朱明熾說話還勾肩搭背,不曾芥蒂。如今卻也恭恭敬敬,不敢造次。

  古時帝王自稱為‘孤’,當真是孤家寡人。

  等朱明熾命令完後,高鎮就領命退下。

  朱明熾喝了杯酒後,站起身來。一個人背手站在窗口邊,河風吹起他的衣擺。

  萬里江山,盡歸於他。

  趙長寧走到他身後,卻被他抓住了手腕拉上前。趙長寧頓時手就僵硬了。朱明熾嘴角一勾:“一貫見你膽子大的,過來。”

  其實趙長寧是不想怕他的,她一個混官場的人,在任何人面前都應該喜怒不形於色,遊刃有餘。偏偏在朱明熾面前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這個人給她的威懾感太強了。

  “是。”長寧順著他的動作向前一步,站在了方才朱明熾站的位置上。

  原來酒樓對面就是西河,燈火全倒映在波光水面上,宛如流火,璀璨熠熠。兩岸的燈火交相輝映,佛寺也倒映在水中,倒是更有幾分沉靜之感。水光寺聽說是修建於前朝,歷經三百年風雨不倒。

  長寧問道:“陛下如何知這裡景色好?”

  “以前常到這裡來靜心。”朱明熾看佛塔。他立得筆直,眼神柔和了一些道,“許久不來了。”

  “微臣聽說水光寺是當初剿除北疆的時候,死傷慘重,高祖皇帝為撫慰將士忠魂所建造。佛塔供奉的高僧舍利,也與將士的盔甲放在一起,超度其亡靈。”趙長寧淡淡地說,“陛下看著這座佛寺,是不是也想著自己曾征伐的戰場。”

  朱明熾卻是笑了笑說:“趙長寧,你當得起如今這個地位。”

  朱明熾帶她在這裡坐了會兒,才下樓後帶人往回走,誰知道竟下起綿密的小雨來,原還不覺得大,隨後便噼里啪啦越下越大。趙長寧穿得單薄,被雨淋濕不過是片刻的功夫。隨行的侍衛本還拿了一件斗篷,見陛下肩濕了立刻上前一步給朱明熾披上。

  朱明熾接過來,問趙長寧:“你可要披斗篷?”

  “微臣不必。”於情於理,趙長寧都是要拒絕的。

  朱明熾嗯了一聲。趙長寧本已經回過頭了,雨水劈頭蓋臉地打過來,她也什麼都沒有說,徑直地往前走。誰知朱明熾卻走上前兩步,將斗篷披到了她肩上。斗篷本來就大,幾乎是將她裹了起來,cháo濕的味道混雜著這個人身上的溫熱的氣味,頓時將她包裹住了。

  趙長寧抬起頭,她雖然不算矮,但朱明熾更高。她居然只到朱明熾的下巴。

  雨被擋在斗篷外,她如置於他的懷抱中一般。

  朱明熾說:“雨太大了,你再倔也吹打不得。”

  她只看到他的下頜,清晰突出的喉結。於是低若無事地說了句“多謝陛下。”但是他似乎沒有聽到,也沒有回應。

  雨越來越大,很快匯集出了細流。幸好馬車就在不遠處,朱明熾同趙長寧一起上了馬車,進了馬車之後長寧也未解開斗篷,裡面的衣裳是已經濕透了。有個侍衛跪下道:“皇上,雨太大了,前行怕有不測。可否靠近會同南館稍作歇息?”

  朱明熾道:“那便歇息吧。”

  馬車靠會同南館外停下,風雨夾雜著吹進來,車窗簾子被風吹開,能夠看到外面的景色。下雨後燈火都被暈染開了一團朦朧的紅光,雨中的樓宇、寺廟只余模糊的巒影。守衛的羽林軍靜靜肅立,雨水沖刷著他們身上的衣裳和冰涼的刀具,卻是紋絲未動。

  長寧的衣裳被雨水打濕,風一吹就覺得冷,她也只能把帘子按下。她與朱明熾共處於狹小的車內,車內愈暗,只能看得清他大概的輪廓,卻看不清他的表情。

  車內的氣氛莫名地侷促起來。

  朱明熾良久才開口道:“朝中近日可能有變動,你自己小心謹慎,莫生出許多事端來。”

  她身為大理寺丞,掌管刑獄,牽扯進事端實在是太容易了。尤其是她的家族如今蒸蒸日上,是許多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京城根深蒂固的大家族就這麼多,有家族上升,必會阻擋了別人的利益。趙長寧本人又很能招事兒。

  趙長寧思索朱明熾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她猜測他可能在朝中有所動作。

  “微臣向來謹慎。”趙長寧道,“也不會與旁人生事端,陛下何出此言?”

  “不生事端?”朱明熾冷笑一聲,“最能生事端的便是你。”

  趙長寧覺得這話說得很偏頗,生事端的不是她,而是事端總是找上她來生。她從不收取賄賂,也從未玩忽職守,不算計同僚,除了在逼不得已的情況下做過一些灰暗的事,她當真是個兩袖清風的好官。她說道:“微臣素日言行穩妥,皇上此言有失偏頗。若說真有招惹事端之人,微臣倒可以給皇上例舉一些人……”如此朝中最跋扈的就是朱明熾任用的那批文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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