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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蚊子,竟咬了這麼大一塊紅。

  趙長寧剛才是看到了書里的一個關節,不好招呼他。把那關節看完之後她才放下書,抬頭笑了笑:“二弟想必還沒吃晚膳吧,可要一起吃?只是我得了病,怕過了病氣給你。”

  長寧覺得奇怪,趙長淮似乎是看著她,等她出聲之後,趙長淮才收回了視線,淡淡地道:“愚弟身強體健,倒不在意這些。”

  趙長寧說那句話的本意是想讓趙長淮離開,既然他說要留下來吃飯,未必還能趕人家走不成。招手叫丫頭進來,再多加了幾個菜。

  丫頭扶著長寧從炕床上起身,披了件灰布直裰。

  長兄今日倒似乎身體真不大好,站不太穩。趙長淮見他身體虛晃,卻連動也沒動一下。

  他當真不喜歡羸弱的男子,長兄雖然羸弱,但不知道為何喜歡他的女子還是前赴後繼。倒不怕嫁了個短命的。

  只是從皇宮裡回來便病了,的確奇怪。皇上留宿他議政本來就奇怪了,趙長寧非內閣重臣,也不是六部言官,九卿大臣,為何要留他議政。

  趙長淮當真沒想得明白。

  菜陸陸續續地端了上來,趙長寧虛手一請,“二弟坐吧,我這裡就不要拘禮了。”趙長淮坐在她對面,拿起筷子用手一齊,突然又把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愚弟倒是有些好奇……長兄昨夜在皇宮睡的時候,可是蚊子太毒了,怎麼脖連手上都被咬了呢。”

  趙長寧才看到露出袖口的一塊紅腫,她立刻不動聲色地擋了道:“昨夜睡的東直房朝著荷池,夏夜裡蚊子就格外毒。”

  ……君王抓住她的手,在她的手腕上吮下了這些痕跡。他當真哪裡都沒有放過。

  趙長淮嘴唇一勾,接著就什麼也沒說了。

  趙長寧當然做得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還叫丫頭給趙長淮盛了碗湯。

  這時候香榧緩步走進來了,在長寧耳邊說:“大少爺,七爺回來了。”

  趙長寧眉毛微微一動,七叔回來了。

  周承禮剛下了馬車,等候的下屬便告訴他大少爺生病了。他聽了嘴唇一抿,衣裳都沒來得及換,便朝竹山居過來了。

  來的時候趙長寧與趙長淮站在門口等他,兩人都齊齊喊了聲七叔。周承禮嗯了聲答應,先看趙長寧,發現她只是臉色不好看沒有大礙,心裡稍微放鬆,才對趙長淮道:“難得看到你來你大哥這裡,都進去說話吧。”

  趙長淮淡淡一笑:“聽聞長兄抱恙,所以過來看看。既然七叔來了,那我便不打擾了。”說罷就要拱手告辭,周承禮也點點頭,正好,他有些話要單獨問趙長寧,本就想趙長淮先走。

  趙長淮走後,周承禮才坐在了趙長寧旁邊,解開了披風道:“既然是偶感風寒了,怎麼只穿一件外衣。”

  趙長寧笑道:“……夏天天熱,倒也不冷。這麼這幾日不見七叔,皇上派您出去了?”

  周承禮接過下人遞來的外衣,披在趙長寧身上。修長的手指微微一攏。“天熱也不能放鬆……倒是沒問你,究竟怎麼能得了風寒的。”

  趙長寧自己系了帶子,只淡淡地道:“向皇上陳述案情晚了,就留宿宮裡,住得不習慣才病了。”

  周承禮眉頭微微一皺:“留宿宮中……皇上可曾為難了你?”

  趙長寧道:“也沒什麼為不為難的,皇上既升任我為大理寺丞,應該也不會為難我了。”

  周承禮才回來,是舟車勞頓有些累了,趙長寧見七叔微露疲態,讓他先休息著,她再吩咐上了飯菜。周承禮過了會兒才睜開眼說:“皇上胸懷大略,想改革如今的吏法,讓我去探訪。只是吏法改革實非易事。”

  很少聽到七叔跟她說起政事,趙長寧格外留意了一些。給七叔倒茶:“您既是名滿天下的竹山賢士,這應該難不倒您。”

  周承禮就睜開眼,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趙長寧淡淡道:“要我現在還不知道,您就該把我弄下去,換了二弟或三弟來做這個嫡長孫了。”趙長寧早暗中調查過了,周承禮當年是在江浙名滿天下的竹山賢士,心學傳人。常人百求而不得一見,白鹿洞書院的人請他來教書的時候,當真是一時轟動了江南士林,所以並不難探尋。趙長寧其實相信,當初朱明熾若不是找到周承禮助他,恐怕這天下究竟是誰的還說不準。

  周承禮一投靠了他,必然就能為朱明熾招來大批的能人,他在江南士林中的地位極高。有周承禮的輔佐,朱明熾繼位其實在兩廣兩湖江浙地區,很快就被士林所接受了。否則這群讀書人口誅筆伐起來,皇帝也是受不住的。自古讀書人是最不能得罪的。

  “只是我不明白,布帛金銀恐怕是不能打動您。朱明熾究竟是如何請到您的?”趙長寧繼續。

  周承禮就淡淡一笑:“說來長淮倒的確比你狠一些。”

  他喝了口茶:“朱明熾當初找到我的時候,他不過是個小有軍功的青年,也沒有名聲。這個人倒是的確比較特別,當時我住在山上別館中,想見我需得回答三個問題。”

  這是高人的一貫套路,長寧也算是懂的,原來七叔也是玩兒套路出身的。

  “您提了哪三個問題?”長寧自是有些好奇。

  周承禮卻說:“我不記得了。”

  這也能不記得?

  周承禮卻雲淡風輕地道:“我如何記得,當時隨口一說而已。朱明熾帶的人將我院子裡的隨侍都拿下了,才告訴我說,竹山先生的三個問題我能答,不過先把您的這些人扣下,免得您日後耍賴不認帳。當時我覺得此人殺伐果決,應該是個做大事的人。叫童子殺了雞做了桌飯菜一同吃,他倒是奇怪,人都給我扣下了,對我卻恭敬客氣。我與他交流之後發現我二人的天下觀竟不盡相同,便有了輔佐他的心思。所以我才去的太子身邊。”

  所以就沒有什麼背叛的事,周承禮從頭到尾都不是太子的人。

  趙長寧聽到這裡,回神道:“如今他是皇帝,執掌生殺大權了。您雖未升任僉都御史,但是在都察院的地位超然,恐怕不過幾年,您就是副都御使了。”

  周承禮卻笑道:“榮華富貴,權勢加身,我何嘗在意這些。”這些對他來說不過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周承禮伸出手抓著長寧的手。趙長寧手一僵,雖然兩人既是叔侄,又是師徒,但七叔此舉實在是有些……太過曖昧了。

  周承禮沒放開她,反倒是聲音柔和地說:“我如今這個位置,不過是想保你可以高枕無憂,不被別人所威脅,做你自己喜歡的事情而已。”

  他從袖中拿了塊玉佩出來,放在了長寧手心裡。“出外倒是尋到一塊好玉,便想著給你帶回來。”

  那塊玉通體雪白透明,毫無瑕疵,鏤雕雙魚紋,又以墨藍色做絡子,漂亮極了。

  趙長寧想收回手,周承禮卻握著沒放。

  趙長寧看了看他一貫儒雅的俊顏。與周承禮的目光相對之後,竟覺得深邃如海,頓時一股異樣的感覺襲上她的心頭。

  “多謝七叔。”趙長寧還是收回了手,將那玉佩收入袖中。

  周承禮卻伸手道:“如何不佩起來。”親自將玉佩掛在她的腰間,兩人離得極近,他就在她耳邊柔聲道,“我知道你明白是怎麼回事。”

  趙長寧生性敏感,自然是早就發現了周承禮對她的特殊,但她一直沒說。這是頭一次聽到他親口說出來!腰背僵硬,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周承禮等到今天才說出來……不過是等到他有足夠的權勢可以控制趙家了,甚至能控制她了而已。周承禮本性上也是個果決的人,有大謀斷。

  “明白什麼?”趙長寧淡淡一笑,“我倒不明白七叔的意思。”

  周承禮就笑道:“罷了,再等你些時日!”手指滑過那枚玉佩,“記得每日佩戴,要我發現你沒佩戴,便親自給你戴。”說罷才起身要走。末了叮囑了她一句,“你好生養病,不急著朝政上的事。皇上與我是多年的交情,可謂是出生入死過的。不同旁人,這個面子他還是會給我的。”

  趙長寧讓人送七叔離開。

  她坐在隔扇便靠著迎枕,心緒複雜。其實七叔待她當真非常好,每次都在她需要的時候出現,而且幫她做自己喜歡的事。雖然他有些秘密不足為外人道來,但趙長寧覺得那都是小事。現在他權勢地位穩固了,才來試探她。

  很多事,已經身不由己了。

  朱明熾便是個掠奪者,不顧別人的意願先行占有,一貫的強勢作風。若是七叔有朝一日發現了……其實朱明熾早就與她有了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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