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他還不肯招,趙長寧凝神片刻,指了第二件刑具,那是一把錐子。這種事也許只需要一個開頭,她已經沒有一開始那麼反感了,淡淡道:“曹大人不承認,只能上第二個,卻也是我不想的。這錐子既可以穿大人的手,還可穿大人的眼。大人切莫再倔強了,否則我證詞也寫不出來的。”

  曹思雨挨了鞭子,卻還有力氣冷冷地看了趙長寧一眼:“呸!你們這些狗官,我絕不會拖累別人下水!”

  趙長寧只能嘆道:“用刑吧。”

  那錐子入肉,曹思雨的慘嚎聲也響起,卻被人按著手躲也躲不開。他道:“別進去了……別進去了……”

  趙長寧一看,各位大人的臉色卻很漠然,似乎並不動容,果然都是練出來了的。

  “你可願意說了?”趙長寧幾步走到他面前道,“大人要是願意,我自然讓他們停手。大人不願意,我也保不下大人。大人可別忘了,被抓的不止是你一個,還有別人。倘若他們先說出來立了功,大人就沒有可說的了”

  “說!我會說的!”在極端的疼痛下,人類本能地開始屈服。

  趙長寧才坐回去繼續記證詞,她看到沈練看了看她,對於初次刑訊的人來說,趙長寧做得還可以了,非常淡定。但是其實趙長寧拿筆的手卻在始終發抖,克制不住。

  皮肉綻開的感覺,分明不是她親自施刑,卻似乎留在她的手上。

  之後沈練問一句,曹思雨就回答一句。刑訊逼供倒是的確有效。

  要到了詢問的末尾了,門外的動靜卻喧譁了起來,似乎有人也進來了。

  侍郎先站起來說:“怕就是僉都御史來了,他這一回來沈大人盡可放心了。這個人最厲害不過了,早年審問犯人,逼供,套供,他最拿手。當年在京城裡非常有名氣,人人都敬他三分。”還對後面的官說,“快過來,今天讓你們這幫小子開開眼。”

  當官的都比較怕都察院的人。侍郎和沈練都挺慎重的,站到了門口去迎接。

  趙長寧是小官,沒道理小官也不去。於是這邊的審訊暫時聽了,她就跟在後面垂手等著。聽說這位神秘的僉都御史是剛回京城的,而且手段了得,沈練也覷他幾分,趙長寧倒是有點好奇。

  人群喧嚷,好久後她才看到門被打開了,有個人緩步而優雅地走進來,隨從下屬跟在周圍簇擁著他,趙長寧從來沒見這麼多人簇擁著他。他穿了件新做的官袍,正四品雲雁紋的補子,緋紅色官袍,嘴上帶著笑容。

  “竟然能看到周大人親自前來,您多久沒有在京城出現過了,真令刑部蓬蓽生輝啊!”那侍郎大人說話卻非常的客氣,笑道,“您請這邊來!”

  “吳大人太客氣,帶我去看犯人吧。”這人說話的聲音一貫朗和。

  趙長寧卻看著那張熟悉的臉,怔了很久不知道說什麼。以至於這個人被簇擁著走到了前面,她也沒有出聲。

  竟然是周承禮!

  他是僉都御史,曾經在京城任職,備受別人尊敬……這是她認識的那個七叔嗎?

  第51章

  一眾人圍擁著周承禮坐下,他還含著笑跟刑部左侍郎說話。說完之後才看向犯人,隨後下了位置走到他面前,淡淡地問了句:“曹大人?”

  渾身冷汗的曹思雨抬起頭,一看到周承禮,眼睛裡出現一抹奇異的亮光,卻又慢慢將頭低下了,聲音喑啞道:“……竟然是你!”

  “曹大人盡可將一切招了,免得受這些苦楚。你也知道周某人是讀書人,見不得這些血腥的場面。”周承禮溫柔地說,“但周某人若是真的動了手,卻是比常人要狠些的,曹大人要考慮清楚。”

  曹思雨閉了閉眼睛,血從他的額際緩緩流下來,他疲憊地道:“說了這些還不夠麼?別的什麼都沒有了……”

  周承禮似乎在背後沉思什麼,沈練看了會兒,招手叫長寧過來,吩咐道:“……去寫證詞。”

  好吧,現在她又成輔助角色了。

  趙長寧坐下來蘸了筆墨,將二人所說的寫下來。

  周承禮回過身,他是在看牆上的刑具,刑部的刑具一向是最全的。刑部的環境陰暗,他掃到末尾,才看到坐在那裡的趙長寧,一開始只是覺得感覺相似,等趙長寧抬頭起來,他才發現真的是她!她表情寧靜,手執毛筆——執筆的姿勢,還是他親自糾正過的。

  周承禮看著她,嘴唇微動,竟沒想到她在這兒!

  那接下來的刑訊該如何進行?

  周承禮似沒看到她,又轉過頭跟左侍郎說:“他既已經奄奄一息,倒不如休息兩日再審。換個人刑訊——”又是語氣一頓,“讓這些人先出去吧,我不喜歡有人在場。”

  於是頃刻,趙長寧就被清退出場了,只三位大佬留在牢內,他們這些小官在外面吹風。

  不遠處就是刑部的馬廄,大雪裡蓋著溫暖的稻糙,馬們的皮毛都油光水亮,慢吞吞地吃糙。末尾那馬小了一大圈,看著他們這些在外面吹冷風的官員,甩了甩馬尾巴,悠然自得。然後長寧才發現這分明就是紀賢的驢,它脖子上還掛著刑部專用的牌子。跟馬養在一起,搶馬的糙料吃,馬兒們都怕它三分。

  大雪又開始飄揚,只見得有個穿著厚厚長棉衣的人走過來,懶洋洋地抱了個手爐。卻是個熟人,紀賢。

  趙長寧身邊的多是刑部官員,給紀大人打招呼。紀大人卻看到了趙長寧,笑眯眯地說:“咦,這不是趙大人嗎?許久不見啊。”

  “紀大人這麼冷還要出門?”趙長寧笑問。

  “人窮志短,出去喝杯酒而已,趙大人要一起去嗎?”紀賢道。

  大明朝的官員俸祿真的很低,例如海瑞,他是出了名的清廉,平時只靠俸祿吃飯。他老娘過生日的時候買了兩斤肉吃,竟然傳為稀奇事,連皇上都問身邊的太監:“朕聽說海瑞昨天買肉了?”

  聽說紀賢在京城為官,從沒有人知道他家世如何,只靠俸祿活,當然是真的很窮了。

  “不善飲酒,紀大人去吧。”長寧淡淡笑道。紀賢就道:“那趙大人繼續吹吧。”從馬廄里牽出他的毛驢,騎著毛驢一顛一顛地走了。

  凜冽的北風從空曠之處席捲而來,吹得滿天際都是亂雪。

  ——

  天色暗下來,大雪不斷,趙家卻前所未有的熱鬧。掛了紅縐紗燈籠,前院還擺了幾桌席面。數位朝廷大員前來道賀,車馬將門口堵得水泄不通。

  都察院僉都御史周承禮復職了,多年前他被外派去江浙一帶,至於去做什麼沒有人知道。這番回來卻是官復原職,早年聽聞過他威名的、與他結交的都來了。他笑語晏晏地站在宴席之間,與同僚對飲。

  一輛轎子停在門口,轎子門壓低,有個人從轎子裡跨了出來,卻是身著正三品官服的杜成。自從趙長寧與杜若昀的親事不成,杜成已經很久沒有踏足過趙家了。原來周承禮在官場從未表明過他是從趙家出來的,現他才知道是周承禮是趙家的養子。他看著‘趙府’二字嘆了口氣,對隨從道:“行了,進去吧。”

  趙老太爺聽說杜成來了很驚訝,親自去迎了杜成進來。進來之後杜成卻與周承禮、趙老太爺進了裡屋說話。

  趙長寧坐在宴席里喝茶,自從七叔這次回來後,走到哪兒都是眾人圍擁,可見身份不一般了。都察院僉都御史雖然和詹事府少詹事同為正四品,但是僉都御史卻是有實權的,兩者比不得。她連單獨跟他說句話的時間都沒有。她百無聊賴地偏頭對四安說:“四安你看,這時候咱們頭上那塊匾額要是掉下來了,砸死十個人里八個都是太子黨。”

  四安哦了一聲,好久才問:“少爺,什麼意思啊?”

  “自己想吧。”長寧笑著拍了拍他的肩。

  趙長淮側頭看了看長兄喝茶,嘴角微微一扯。“那大哥也是其中一個了。”

  趙長淮受翰林院侍讀學士賞識,前段時間已經升為修撰了。如今翰林院的庶吉士里,他是最出挑的一個。他坐在那裡默默地喝茶,似乎周圍的繁華,周圍的一切與他的干係都不大。

  有時候看著這個弟弟,趙長寧也有種他心思沉如大海的感覺。竟和周承禮一般,看不透。

  夢裡,他最後官至兵部侍郎。

  趙長寧沒有接他的話。

  等宴席散了都沒有看到周承禮,但應該是要去給他請安的。回屋子裡看了兩本卷宗,長寧才去東院。

  周承禮還在跟個長寧不認識的官員說話,看到她過來,招手讓長寧隨著他一起出來。周承禮背著她面對雪夜,問她:“今天我看到你在刑部,做什麼?”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