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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院子裡的丫頭都被叫了過來。

  香芝髮髻凌亂,衣裳也被扯破了。被幾個婆子打得臉都廢了。

  她斷斷續續地嗚咽著:“奴婢……沒有,只是看到少爺擦藥,想著……想著別讓少爺動手……”

  宋嬤嬤冷笑道:“屋裡頭的大丫頭、管事婆子都死了麼,要你個伺候茶房的賤婢來動手?你是什麼身份,少爺是你能伺候的麼?”

  又有兩個僕婦上前,揪著她的頭髮又重重地打下去。打得她是有進氣兒沒出氣兒,只剩半條命。

  見打得差不多了,竇氏才一掃眾位丫頭,開口說話:“這屋裡頭的,你們一個二個的都給我好好掂量著。誰要是再敢做勾引之事,我定將她活生生打死,扔到亂墳堆里叫野狗啃屍,都給我聽到了嗎?”

  眾丫頭見平日和善的太太說話這般冷酷,嚇得一個個噤若寒蟬,聽到說話,才忙跪地應是。竇氏覺得震懾作用也達到了,才准他們回去睡覺。香芝也沒被打死,只是一副門板給抬出了趙家。

  趙長寧睡得一向淺,她被外面的動靜吵醒了。

  她揉了揉太陽穴,身邊守著她睡覺的老嬤嬤就立刻點著了燭火。“哥兒,您睡吧,太太這是收拾下人呢。”

  趙長寧知道是那丫頭被打了,她有一瞬間的茫然。有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習慣了,但其實是沒有的。她靠在老嬤嬤的膝頭,輕輕地閉上眼睛:“嬤嬤,其實我剛才……是有意放她一馬的。”

  “哥兒宅心仁厚。”老嬤嬤撫摸著她的長髮,看到她如玉秀美的側臉,心裡充滿了憐惜,“哥兒今天累了,好生歇息吧。”

  “祖父叫我罰跪,長淮見我站不起來,卻拉都不拉我一把。”趙長寧閉著眼靜靜地說,“玉嬋又這般不懂事,叫娘給寵壞了。我覺得有點累,她只當我是頂天立地的哥哥,該承擔責任的……”

  這番話說得老嬤嬤心裡一酸,“當年太太連生三女,您舅家又出了事情。實在是沒有辦法,只能把您當成男孩養,否則在這趙家,沒有個男孩,太太和幾個姐兒更連立足之地都沒有了。您看看您二姐,就因為沒給二姑爺生個兒子,現在在姑爺家頭都抬不起來。”

  “我知道。”趙長寧輕輕地說。

  竇氏為什麼把她當男孩養這事,她還是清楚的。

  當年竇氏家族式微,接連生了幾個女兒,在家中抬不起頭。尚還在世的趙老太太對竇氏臉色也不好看,正如如今她二姐的處境。

  那是竇氏唯一一次有了主心骨,膽大包天瞞天過海。生下趙長寧那段時間,趙老太太又得了急病臥床幾年不好,這樣一來竇氏竟然得以隱瞞,成功地將長寧養大了,穩住了自己的地位。趙長寧長得像其父,清麗秀致一點不女氣,竟也辨不出來。

  “當年您剛生下來,因為是頭孫,老太太還歡喜得很呢。”顧老嬤嬤露出懷念的笑容,“她是最寵你的,給你打好大的金項圈,幾個姐兒看著都羨慕得很。可惜人去得早,否則不知道有多疼愛您的。”

  顧嬤嬤時常說起這位趙老太太的事,趙長寧心裡有個模糊的概念。有這麼個人,頭先很寵愛她,不過是不在了而已。

  “嬤嬤,我這次考鄉試掛在末尾,我是故意的。”趙長寧笑了笑說,“三弟考了個經魁,二弟也名列前茅。但我卻故意落在後面。我雖然是嫡長孫,祖父對大家都是一視同仁的。但這家裡三弟是二叔的兒子,二弟是祖父親手養大的,最得祖父心疼。所以我不會在這個時候太出風頭……”

  “長孫聰明通透,但等到考進士的時候,就不必遮掩了。”顧老嬤嬤凝視著她說,“老小的還希望看著長孫騎馬遊街,身帶絨花。榮歸趙府,叫那些人好好看看的,給咱們長房也添添光。”

  趙長寧才嗯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那丫頭的哭聲還是隱約聽得到。趙長寧用了七年才學會怎麼在這裡好好生存,偽裝忍耐,寒窗苦讀。她的毅力忍耐力非常人可比,現在想想還要感謝自己的前世,當然最要感謝的,可能是她生存的緊迫感。

  她要是不努力讀書,還不知道長房日後會怎麼樣。她要是不當這嫡長孫,也許就跟其他幾個姐姐一樣嫁人了,對丈夫要言聽計從,給丈夫納妾養孩子,丈夫沒出息,就連娘家都會受到連累。

  一想到這些她就渾身發冷。幸好,她是嫡長孫,她還可以讀書。所以她一定要做官。

  第6章

  第二天早上天麻麻亮,雞叫剛過,趙長寧就起床了。

  昨天受了寒,今天起來就有點頭重腳輕,她穿了件厚些的長襖,顧老嬤嬤非要她圍一個兔毛臥兒,趙長寧覺得太女氣了,但老人家只管暖不暖和,不管女氣不女氣,照樣給她纏在了脖子上。

  在這種問題上,顧老嬤嬤是不會讓步的。

  趙長寧只能低下頭叫嬤嬤給她纏在脖上,然後去了竇氏那裡吃早膳。

  趕著去衙門的趙承義已經出門了,這年代當官也不容易。

  趙長寧吃了碗羊湯麵,放了兩粒青蒜,一疊切得細細的,用香油和細鹽拌的瓜絲。這些都是她慣常愛吃的,她吃完後趙長寧才對竇氏說:“母親再睡會兒吧。兒子就先走了。”

  竇氏把提籃給了旁邊的書童,殷切地送兒子出門:“晚上娘給你燉只鴿子,記得早些回來。”

  趙長寧點頭應了母親,帶著書童四安出了門。

  她走到門口,卻看到有個五六歲大的小女孩站在門外,看到她出來,怯生生地喊了聲長兄。

  她身後跟著兩個剛留頭的小丫頭,屈身喊大少爺。

  趙長寧問她:“茵姐兒,你這麼早來請安?”這是她的庶妹玉茵,生母是個丫頭,生下她就死了。她在竇氏這裡養大的,因為是庶出,父親也不重視,可憐兮兮的沒人照看。

  小蘿莉只到她的腰高,被揉了一下頭髮,臉蛋立刻泛紅,扭著衣袖不敢說話。

  趙長寧走出幾步,只聽到後面響起小孩的腳步聲,茵姐兒邁著小短腿追了上來,拉住了她的衣袖:“哥哥!”

  趙長寧回頭看她,她對小孩子很有耐心:“茵姐兒要做什麼?”

  茵姐兒卻立刻縮回手,小聲地說:“我好久沒有看到哥哥了。”在竇氏這裡,竇氏對庶女也沒多大的耐心照顧,趙玉嬋又常和她們這些庶女過不起。只有趙長寧會對她和善的微笑,她長這麼大,沒有人照顧她,稍微遇到個對她好的,便巴巴的如小狗一般跟上去。

  “哥哥要去書房了。”趙長寧又半蹲下身,見她想抱抱自己又不敢,摸了摸她的頭,“過兩天再來看你,好嗎?”

  茵姐兒小小年紀,竟就長得精緻極了,眼瞳大而幽幽,如瓷娃娃一樣雪白。

  她才笑了說:“好,我等哥哥過來。”她說完在衣袖裡掏啊掏,拿出個藍底繡粉櫻的香囊給趙長寧,“是臘梅香的香囊。”

  長寧見她看著自己,只得把香囊掛腰上,輕聲叮囑她:“茵姐兒,在人前的時候要叫我長兄,姐兒記住了嗎?”

  她不是嫡出,如果讓別人聽到茵姐兒叫她哥哥,她會有麻煩的。

  “茵姐兒聽話的。”茵姐兒點了點頭,直到看到趙長寧高挑的身影不見了,才依依不捨地轉過頭。

  她心裡開始期盼起來,哥哥說過幾日回來看她。雖然哥哥總是記不住,她只能每天早點來請安,希望能碰到他。

  趙長寧心裡想著族學的事,自然沒把這個小豆丁記在心上。

  她先去了正房給趙老太爺請安,卻見趙老太爺屋裡已經點了蠟燭,趙長淮、趙長松二人立在旁側。對面有個做老儒生打扮的中年人,還有個穿藍綢右衽長袍,腰間掛了塊美玉,鬢若刀裁,清朗俊秀的青年男子。這兩個人趙長寧倒是從來沒有見過的。

  “杜世侄願意來咱們族學一起進學,自然是最好不過的。”趙老太爺笑得非常慈祥,“我家子弟頑劣沒學問,可沒得讓杜世侄見笑了。說來,杜世侄如何認得我這孫兒長淮的?”

  那青年就一拱手道:“老太爺這話實在是謙虛了,你家族學光是今年,便一併出了三個舉人,我父親對你們族學大為讚賞,叮囑我過來好生讀書,明年同大家一起下場。我認得子為,還是上次在舉場見了之後便一見如故了。”

  子為就是趙長淮的字。

  青年這麼一說,趙老太爺縱然謙虛也笑了起來。趙家的族學這次出了三位舉人,其中兩個名次都相當不錯,他心裡是得意得很的。他又問這位姓杜的青年:“……杜大人近日可好?我聽說他叫皇上欽點了,做太子殿下的老師,這可要恭喜令尊了。”

  趙老太爺說的這裡,趙長寧才知道這位是什麼人。屋裡這位的身份其實有點嚇人,他是禮部侍郎兼任國子監祭酒杜大人的兒子,禮部侍郎可是正三品的大員,而且杜大人最近剛被欽點做了太子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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