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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弟妹,與他血脈相連的同胞手足,就在那裡,不久後便會出生,奪走他已搖搖欲墜的一切。

  燕雙沉默了很久很久,想了許多,才開口:「父親心裡有你,他也會愛著你的孩子,你們才是一家,那我算什麼?」

  我算什麼?

  燕雙的聲音並不響亮,卻一聲聲撞擊在寧知非身上,寧知非聽著,心裡沒來由地絞痛起來。

  那是許多許多年前了,侯爺還是少爺,處在自己現如今位置上的人還是師父。

  老侯爺病重,想要落葉歸根,回祖宅養病。

  於是寧知非就和燕淮一起先行回了宛陵老家。

  離開時他已經有了五個月身孕,一直小心翼翼瞞著,因為知道一旦被發現,腹中的孩子一定保不住。

  寧知非了解自己的師父。

  寧知非沒想過自己能懷孕,但既然懷上了,他就想把這個孩子平平安安地給燕淮。

  燕淮當時也年歲尚小,即便想在孩子出生前就給寧知非應得的名分,卻實在沒有足夠抗衡父親的勢力,更怕自己一時衝動反而害了寧知非和孩子,便只能暫且瞞著。

  但老侯爺比預計時間早到了半月,當時寧知非接近臨盆,肚子已經很大,又是剛立秋的時節,天氣還熱著,怎麼樣的衣服也遮擋不住。

  接下來過了幾天表面平靜的日子,當寧知非差點開始懷疑師父轉了性子的時候,馮清越和老侯爺終於開始發難。

  燕淮被老侯爺刻意支走,寧知非則被馮清越帶去了無人之處。

  他尚未來得及開口解釋什麼,就聽到師父冷聲命他跪下。

  寧知非從不會忤逆馮清越,扶著臨產的肚子,笨拙地跪在地上。

  秋色初至,夏日還帶著熱的尾音,石板地上卻已經藏了寒涼,一絲一縷,鑽進骨頭裡。

  腹中的孩子似乎也察覺到了不安氣氛,鬧騰起來,一腳踢到寧知非胃上,令他差點支撐不住吐到地上。

  寧知非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沉甸甸的肚腹墜在腰前,直著背便會腰痛,但他還是要盡力跪得正些。

  師父一向嚴苛,跪也要有武人的氣節,跪下去的時候脊樑不能彎。

  幾乎是膝蓋剛剛沾地的瞬間,一巴掌就扇在了臉上,打得寧知非直接伏倒在了地上。

  馮清越武功卓絕,扇寧知非的一巴掌用了力氣,寧知非在口中感覺到了血腥味道,強行把混著血的唾液咽下,用小臂撐著石板地,另一隻手死死護著肚子。

  他感覺自己的側臉腫了起來,已經疼得失去了知覺。苦中作樂,想著還好師父沒有一腳踹上自己的肚子。

  「知道錯了嗎?」馮清越聲音冷冰冰的,居高臨下得傳來。

  「徒……徒兒知錯。」寧知非沒起身,上半身伏在地上,想最大程度護住自己的肚子。

  他害怕馮清越傷害他的孩子。

  「知錯了?說說哪裡錯了?」馮清越冷笑,也可能是在哂笑,寧知非被打得頭腦發昏,分不清師父此刻的情緒。

  「徒兒不該和少爺……和少爺行苟且之事,更不該瞞著師父,留下孽……種。」

  寧知非心裡沒覺得有錯,他是心甘情願的,所以怎樣都不算錯,但馮清越吃軟不吃硬,在侯府里隻手遮天,他只能先服了軟,才可能會有一線生機。

  馮清越蹲身,拉住寧知非背後的衣領,強行將他垂到地上的頭掰起,咬牙說道:「我是侯爺的狗,你是少爺的狗,狗永遠只能是狗。你根本什麼都不懂。」

  「師父我……」

  馮清越打斷寧知非,不想聽到他的任何解釋。

  「如果現在有人要殺少爺,你這幅樣子,除了拖累少爺,還能做什麼?

  「我帶你回侯府,是為了護住少爺,必要的時候替少爺死。你應該是少爺手裡的劍,現在做了多餘的事,把自己變成了少爺的軟肋。

  「我和侯爺都對你很失望。」

  馮清越鬆了手,寧知非抬起頭,看著馮清越渾濁的眼睛。

  馮清越的一隻眼睛是瞎的,據說是很多年前為了救老侯爺被人刺瞎的。

  成安侯作為陛下近臣,世代替陛下做事,此事雖極其隱秘,但到底會有人發覺。

  故而想要侯府當家人性命的人,從來也不會少。

  每代侯府接班人,身邊都會有一個自小培養的侍衛。

  馮清越是,寧知非也是。

  他們不能成家,也不能立業,終其一生只能是白身,因為一旦有了家業便會有牽絆,無法全心全意,甚至生出不該有的心思讓自己的主人陷入萬劫不復。

  寧知非自知自己此番犯了大忌——爬少爺的床都是小事,少爺若是喜歡,怎麼都無妨。

  但身為侯府侍衛,不該擁有屬於自己的血脈。

  「照我說,把孩子生下來以後,直接殺了,省得後患無窮。」馮清越手指扣住寧知非的下巴,朝他笑了笑。

  寧知非想彎身磕頭求一求師父,但下巴被扣著,動彈不得,只能紅著眼圈哀求道:「師父,求你……求求你……只要這個孩子,好好的,徒兒別無所求。」

  馮清越收了手,清了清嗓子:「但侯爺的意思是,這孩子畢竟是侯府的血脈,也不是養不起,只是……」

  寧知非盯著馮清越,一呼一吸間的聲音都似乎被放大。

  他感覺自己現在像砧板上的魚,卻無絲毫反抗之力,只能任人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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