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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邊罵,一邊瞪著那馬車的主人咬牙切齒。

  劉家婦人眼神飄忽,再見賀穆蘭已經探身進了車子,從裡面提起一個箱子,驚惶地大叫:“我裝的時候用了好幾個人,你不能直接……哎呀!”

  賀穆蘭一抬手也覺得沉得可怕,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箱子沉成這樣,不過已經抬起來了卻不能放下,否則下面的已經斷掉的車軸承受不住,只能咬著牙拖出車廂然後一下子砸到地上!

  “咚!”

  木箱落到地上,突然裂開了一個fèng隙,從裡面滾出了許多金子來。

  一時間,嘈雜的聲音突然靜了一靜,無數人看向那個木箱,賀穆蘭甚至還聽到了有人吞咽口水的聲音!

  “該死!”

  賀穆蘭冷著臉,將車子裡幾個箱子陸陸續續拖出來,心中越來越寒。

  車子是減負了,然而能夠將這些人救出來的辦法還是沒有。

  旁邊圍著的人已經露出了貪婪的表情,連城門官們都看著那些重的發沉的箱子,雖然只有第一個破裂了,但從賀穆蘭拋下來吃力的樣子,也知道裡面裝的恐怕不是什麼普通的東西。

  這時候,誰還記得幫忙抬起馬車!

  無數人甚至都在祈禱趕快亂起來,好趁機抓幾把金子。

  劉家的婦人幾乎是將身子撲到了那些箱子上,尖叫著、唾罵著,那兩個家僕更是滿手冷汗,就等人有人敢搶就捅對方一個透心涼。

  “他已經沒氣了……”

  女人的悲聲在賀穆蘭身邊響起。

  賀穆蘭往身邊一看,那女孩的母親面無人色地指了指頭已經垂下的城門官。

  終於有人開始往前動了一步,似乎是想要伸頭看看金子。

  越來越多的人趁著這動的人往前走。

  而前方,就是馬車!

  “我……我有些吐不過氣了……”

  馬車下的男人終於還是沒有強撐。

  “我覺得車子在往下陷啊……”

  “別靠過來!”

  劉氏婦人的尖叫還在響著:“我家的人馬上就要來了!誰敢上前,我讓他碎屍萬段!”

  “已經死了一個兄弟,我拿一點補償他的家人總可以吧!”

  門將帶著怒氣領著一干城門官,齊齊往前走了一步。

  旁邊的婦人已經無力地跪坐了下來,賀穆蘭望著前方只看著金子的那些人們,只能苦澀地摸了摸身邊的越影:“你會拉車嗎?”

  “咦嘻嘻嘻……”

  越影甩了甩鬃毛,鄙夷地看了一眼賀穆蘭。

  “我知道你不會拉車……”

  賀穆蘭的表情更加苦澀。

  “那只有這樣了……”

  她吸了口氣,突然坐倒在地上躺了下來,滾到了車子的下面。

  fèng隙里,頭幾乎要碰到小腿那樣蜷縮著的男人滿臉大汗地抱著那個女孩,眼神中閃耀的求生**簡直是驚心動魄。

  “救救我……”

  他對著賀穆蘭輕聲開口。

  旁邊的嘈雜聲幾乎掩蓋掉了他的聲音。

  “我家只有我一個男人,我死了,我阿母和我媳婦都沒辦法活了……”

  賀穆蘭卻是沒聽到。

  但她看的懂那種眼神。

  所以她點了點頭。

  男人咧開嘴笑了,更加用力地拱起了後背,讓那小女孩能夠多一點空間。

  幾個認識賀穆蘭的城門官看著賀穆蘭鑽進那隨時可能散架壓下來的馬車下面,發出一聲驚呼。

  “天啊!花將軍!危險!”

  “不值當的!”

  “完了完了,花將軍要出了事,虎賁軍能把我們撕了!”

  忽然,所有人看見那輛馬車開始顫抖了起來。

  就像是種子極力地想要破土而出、新生的雛鳥急著沖開蛋殼的束縛,那已經開始往下倒的車輪,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拖住了下陷的趨勢。

  車子還在抖動著,車轅下只露出一半身子的賀穆蘭從胸腔里發出拉扯風箱一般的聲音,隨著那可怕的聲音,車子開始慢慢往上拔起……

  然而只是片刻,車子又不動了。

  “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抬一下啊!”

  男人的妻子和老母熱淚縱橫地抬著車轅,卻連動都不能動一下。

  小女孩的娘親已經哭成了淚人,和瘦的只有骨頭一樣的丈夫在拼命地抬著。

  “城門官,一起抬!”

  賀穆蘭的聲音像是馬上就會斷氣一般。

  “只要一點點空!他們就能鑽出來了!”

  但是沒有那一點點空,賀穆蘭也要被壓在下面。

  在這裡的畢竟是天子的近臣、虎賁軍的統帥,那些城門官哪怕再想得一點金子,也不敢眼睜睜看著她出事。

  在賀穆蘭以自身做威脅的情況下,城門中的武將們終於妥協了,十幾個城門官一起用力,又有看不過去的百姓上前幫忙,終於將那車給抬得離開了地面。

  那男人先把小孩子推了出去,然後幾乎是連滾帶爬的爬出車底。

  賀穆蘭準備滾出去,可抬眼卻看見那被貫穿了胸膛的城門官就這樣從車輪之間跌落了車底,忍不住心中大拗,抬手抓住他胸前的木棍,將他從車底給甩了出去!

  “砰!”

  車子回到地面時,獨輪的車子轟然散裂,發出讓人膽喪的巨響。

  “呼……”

  已經累到精疲力竭的賀穆蘭滾出了車底,仰倒著躺在地面上,根本不想再動上一動。

  耳邊的歡呼聲、驚叫聲、唾罵聲,都像是離得極遠極遠一般。

  ☆、第455章 劉潔之謀

  賀穆蘭累的精疲力竭,根本不想站起來。一般人家的馬車都是普通結構的馬車,但劉家這馬車不知道是怎麼造的,也許是木材特別的好,沉的臉賀穆蘭抬起來都覺得吃力。

  那中年文書和孩子逃出去了,城門官的屍體也被賀穆蘭拋了出去,等她再滾出去的時候,總算是沒有什麼遺憾。

  原本會因為金子引發的混亂,隨著尚書令劉潔府上的人馬來到也很快被鎮壓住。劉潔家累世公頃,娶的又是公主,私兵比城門官要能打的多,一陣囂張跋扈地逼開人群之後,成功的靠近了劉潔之女的身邊。

  “這裡怎麼還躺著一個人?主人,馬車是他弄翻的?”一個家將看了看地上閉著眼睛躺著的賀穆蘭,忍不住抬出腳想要撥一撥,看看她還能不能動。

  “你敢!”

  賀穆蘭的眼睛驀地睜開,冷冷的眼神如同電光划過一般震得那家將渾身一抖。

  “您……您擋到我們抬馬了……”

  可憐的家將被瞪得往後又退了一步,抬起手來示弱:“我只是擔心會傷到您……”

  此時劉潔之女已經命家人收攏了所有的箱子,再見家將和賀穆蘭似乎有了爭執,連忙上前阻止:“休得無禮!多虧這位將軍才把我的箱子從車子上弄下來!”

  說罷又行了個禮:“今日多虧將軍出手援助,不知將軍府上在哪兒,改日我家定然登門道謝……”

  賀穆蘭此時已經恢復了兩分力氣,再看一旁那小女孩被自己母親掐人中弄醒了,正在不停哭鬧,另一邊中年文士的家人們都在抱頭痛哭,總算是覺得自己的辛苦沒有白費,慢悠悠地從地上坐了起來。

  “縱馬行兇,按律當處鞭刑。有死傷,黥面流放。”賀穆蘭望著面前的女人,並不接話,只冷著臉,“夫人讓車夫駕馬沖門,差點造成百姓死亡無數,雖未釀成大禍,但也死了一個門官,夫人難道不想說點什麼嗎?”

  劉家女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那彎下去的腰更是慢慢直起,看著賀穆蘭的表情沒有那麼對了。

  “將軍是覺得我劉家的門第不值得您出手?”這女子有些詫異地歪了歪頭,像是看著什麼瘋子,“你為這些賤民說話?”

  魏晉開始,百姓的性命猶如糙芥,人人都生活在朝不保夕之中,由於九品中正制的持續,更是把人和人的階級區分的很是明顯,幾乎到了塵泥之別。

  北魏是胡人建立的政權,胡人並不使用“九品中正”,但這麼多代的觀念已經深入人心,就連鮮卑人許多都效仿漢人,對五姓人家很是追捧,恨不得連根子都漢化成上品人物,越發看不起底層百姓。

  也許很多貴族都是這麼想的,但像是這個女人這樣直接說出來,就是少見了。

  她的話一出,許多百姓露出敢怒不敢言的表情,更是有人當場就惡狠狠地對著地上啐了一口。

  看她的表情,是真覺得衝過去也沒什麼的。

  “夫人,我是懷朔花木蘭,忝居虎賁左司馬之職。”

  賀穆蘭深吸了一口氣。

  “我是軍戶出身,不好意思,我就是你說的那種賤民……”

  劉潔之女的表情更是古怪,似乎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賀穆蘭的話立刻引起了不少城門官的共鳴,有幾人立刻大叫了起來:“我們雖是賤民,可也是朝廷任命的命官,守衛城門並無過錯,被你的馬車碾死,總不能就這麼算了吧!”

  剛剛是有馬車搖搖欲墜,又有城門馬上關閉,百姓們的心神被金子所攝,沒有引發什麼大亂,如今一切安定下來,城門關閉今日也不可能再出,百姓所有的不甘、恐懼、怨懟一下子爆發了起來,大有她一言不對立刻暴動的架勢。

  “今日的馬夫是誰?”

  劉潔之女從頭到尾的表情都很高傲,正是那種抱有“下位者鄙”觀念的那種麻木和淡然。

  賀穆蘭曾經在很多人臉上看到過這種表情,但越是上位者,其實對百姓越是重視,古弼也好,崔浩也好,都曾在朝堂上為了百姓的福祉據理力爭過,哪怕他們是真正的“人上人”。

  這樣的劉家貴婦人,讓賀穆蘭有種嘔吐的衝動。

  隨著她的喝問,滿臉頹唐之氣的馬車夫從人後跪了下來,跪行至她的面前,低下頭去。

  “是小人。”

  劉家女看著他的表情很是平靜。

  “你也知道現在情勢有多麼不好,既然是你駕馬有過,你就跟著幾位官長去中尉府認罪吧。”

  中尉府是負責平城內巡察、治安、禁暴等事務的官署。

  “是,小人一會兒就去。”

  那車夫俯下身子,叩了叩頭。

  “請主人轉告小人家中兒女,就說我出遠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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