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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玉龍將軍對菩提世子確實極好,每隔半個時辰就要過去看看問問……”

  “北涼的鐵衛營有許多人似乎不願意去平城,一路上都在埋怨……”

  “說是沙暴快要來了,大行驛不在,使團里的大人們都不敢催促行程了,有的還在商量走水路會不會好一點……”

  “陛下的信許久沒到北涼了,他們都說北燕的戰事恐怕不是很順利,也不知道京城的信是真的送不進來,還是半路上有什麼問題……”

  賀穆蘭原本只是隨便聽聽鄭宗的話,待一聽他不過短短的時間能夠收集到這麼多情報,而且還能條理清晰的說出來,簡直就是個人才啊!

  “你有沒有想過做白鷺官?”賀穆蘭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話:“我覺得你很有做白鷺官的潛質。”

  鄭宗正在絮叨,卻沒想到賀穆蘭會說這個,忍不住一怔。

  “我?白鷺官?”

  在沒有俸祿的魏國,白鷺官大概是肥水最多、最受到重視的一種官職。在搜查證據或者調查證人的時候,即使搜刮一點什麼也不會有人說,拓跋燾為了抱著白鷺官的忠誠和廉潔,也會時時頒下賞賜。

  最主要的事,白鷺官分明面上的和暗地裡的,你是白鷺官並不影響你用明面上的官職繼續往上攀登,相反,為了讓你白鷺官的身份能夠被發揮到極致,往往暗地裡是白鷺官身份的官員爬的都很快。

  底層是接觸不到什麼信息的,只有身份開始重要了才能探查到足夠重要的情報,這也是白鷺官為何受到這麼多人重視的原因。

  “我做白鷺官恐怕不行吧……我沒素和使君那個本事……”鄭宗心中自然有著不少期待,成為白鷺官是不少人心目中的優差。

  “我只能噹噹譯官,寫寫文書什麼的……”

  “你能夠模仿別人的筆跡,你的心思細膩,又有足夠的頭腦應對危機。你習慣收集瑣碎的情報整理出需要的信息,能屈能伸,我覺得就算白鷺官里有你這麼厲害的也不多。你還記得李順嗎?”

  賀穆蘭開始誇讚起鄭宗。

  鄭宗想起李順,就不免想到自己設計死了李順的事。雖說他當時確實想要豹子咬死他算了,卻沒想到會弄出恐水症來。

  這件事到現在還是袁放和他之間的秘密,賀穆蘭一提起此事,他就忍不住有些心虛。

  “呃……和李使君有什麼……”

  “李順想要你做他的內應,你不但出色的扮演了一個內jian該有的樣子,而且還獲取了他的信任。白鷺官很多時候要做的也是這種事,你不覺得這就是你自己的天賦嗎?”

  賀穆蘭越說越覺得比起“宦官”來,也許鄭宗這小子更適合當白鷺官。

  “就這樣吧,等我回到平城,幫你和素和君與陛下美言幾句。只要你願意成為白鷺官,應該沒有太大問題。”

  賀穆蘭從宮中調出他做譯官,其實等於已經讓他的前途受損了。他原本是拓跋燾身邊的舍人,因為赫連明珠的事情不得寵,又出使北涼,可以說被排斥出了拓跋燾身邊的核心位置。

  要是回京之後他找不到合適的定位,身份就會變得很尷尬。

  但加入白鷺官體系就不同了,他本身就是舍人,入了候官曹官位一定不可能低,有她的舉薦,很有可能會被素和君直接召入手下作為心腹使用,白鷺官的體系和其他官位不同,對於鄭宗這種出身普通的舍人來說,說不得是最能發揮自己本領的去處。

  鄭宗當然是求之不得,他根本沒想到賀穆蘭會為他考慮這麼多,當即就對著賀穆蘭下拜道謝。

  賀穆蘭哪裡知道鄭宗說跪就跪,嚇得趕緊攙起他來。

  “你怎麼跪我?這也算什麼大事嗎?”

  “對將軍來說,只不過是一句舉薦之言,對於許多人來說,卻是通天的大道了。”鄭宗感激涕零地說道:“我從鴻臚寺小官成為舍人,原本就有許多以前的同僚又羨慕又嫉妒,後來我在陛下身邊混的不怎麼樣,又被冷落,當年那些小人傳的風言風語更是讓人難堪,如果我真能去候官曹,又何懼這些小人的言語?只要能為陛下和將軍辦事,我就已經滿足了!”

  “你是為陛下和大魏辦事,不是為我。”賀穆蘭笑著糾正他的錯誤,“我不是要把你送去候官曹做我的心腹,你別想的太多。”

  “是,不過哪怕將軍不是這麼想的,我也不會做出對不起將軍的事情。”鄭宗瞪大了眼表忠心:“這世上也不會有人像將軍這樣的人,不是為了利用,卻在乎我一個小人物的前程……”

  “好了好了,再說這麼肉麻的話,我要翻臉了。”賀穆蘭好笑地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

  “八字還沒有一撇呢,等素和君和陛下收了你再道謝不遲。”

  鄭宗喜不自禁的在賀穆蘭的攙扶下站了起身,他的眼前已經是未來光輝燦爛的人生了。

  白鷺官即使致仕也會被送到一些閒差上養老,他現在才二十多歲,至少還能再干幾十年……

  ‘而且一旦成為白鷺官,即使我不在將軍身邊,也能隨時得到將軍的消息了……’

  鄭宗喜滋滋地想到。

  ‘聽說素和君和將軍關係很好,我要能得到素和君青睞,說不定也能近水樓台先得月,經常和將軍接觸……’

  他一直都在煩惱一旦回了京就要回宮和賀穆蘭再見無期的事情,現在賀穆蘭願意送他一場前程,簡直就像是做夢一樣。

  心中愛慕的人就在咫尺之間,不但沒有瞧不起他的樣子,還認為他是能成為白鷺官的精英,這樣的對待讓鄭宗不由得飄飄然,又往賀穆蘭身邊貼了貼。

  只是貼了貼,鄭宗就發現了賀穆蘭身上有些異於常人的地方。

  他聳了聳鼻子。

  就在鄭宗身前的賀穆蘭想起興平公主的話,有些尷尬地往後退了幾步。

  “是不是有些味道……”

  她今天只能簡單擦洗擦洗,味道難道還是沖?

  “花將軍,我一直想問了……”

  鄭宗莫名地望著賀穆蘭。

  “為何行軍一天,每個人身上都發餿發臭,只有您身上氣味最小?”

  “咦?”

  賀穆蘭傻眼。

  鄭宗繼續表情奇怪地說了下去:“還有,您很少如廁,明明您身上的水足夠多,可我也沒見過您喝過多少,您出的汗那麼多,水喝的卻少,路上也不跟著大伙兒一起如廁……”

  鄭宗表情越來越怪,賀穆蘭心裡也越來越慌張。

  在外行軍,最麻煩的就是上廁所,大軍停下的時間是有數的,所有人都趁那個時候如廁,你隨便到哪個土丘樹木之後都能看到開閘放水的男人。

  所以她已經習慣了行軍的時候少喝水,原本每天早上一杯水的習慣也漸漸因為行軍的頻繁而被遺忘,就是為了少去解決幾次個人問題。

  她原本以為不會有人注意到這些細節,她剛剛還夸鄭宗心思細膩最適合做白鷺官,下一刻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難道這傢伙要成為眾人之中第一個靠自己的推理得出真相的人嗎?

  賀穆蘭緊張地看著鄭宗,只見他滿懷著疑惑和譴責的表情,仔細對著賀穆蘭上下打量了一番,尤其是臉、脖子和腋下應該滿是汗漬的位置,表情嚴肅地搖了搖頭。

  “花將軍,這就是您的不對了。雖然您愛乾淨……”

  他皺著眉頭勸諫。

  “也不能偷偷把飲用的水留下來擦洗身子用啊!”

  “腎會壞掉的!”

  這是什麼樣的神經病啊!

  這時候還在考慮著她的腎怎麼樣!

  壞……壞你個鬼啊!

  賀穆蘭內流滿面。

  ***

  也許是因為鄭宗身上發生的小插曲,賀穆蘭被興平公主嫌棄而帶來的一絲沮喪也無影無蹤。

  原本她也就不是這種感春悲秋的性子,在發現比起身邊其他人,自己已經算是十分“整潔乾淨”了,她毫不猶豫的就把這種事情拋到了腦後。

  遠的不說,就看陳節和那羅渾,全身上下臭烘烘就算了,每次行軍到休息的時候都要解開頭髮拿水胡亂澆了揉搓一番。

  這時代人人都是長頭髮,男子還好,有些伺候興平的宮女在幾天後也都忍不住解開了自己的衣衫,把最輕薄的衣服穿到了身上,走起路來被光一照,都能隱隱看到身材的曲線。

  為了這個,賀穆蘭還特意敲打了虎賁軍所有人,如果誰敢跑去冒犯這些女人,就要做好被她送去“升官”的心裡準備。

  不過這升上去的官,也只能是個宦官了。

  沮渠菩提還是依然喜歡往她身邊跑,孟玉龍對此一點也不擔心,反倒頂著那種誠懇的臉希望她“多多照顧世子殿下”。

  能不照顧嗎?沮渠菩提就差沒有成她身後的小尾巴了。

  就這樣又走了一天,行程朝著一個不可不去的地方而行。

  李順發病的那個綠洲。

  他們來姑臧的時候,離姑臧已經不過三日的距離,李順就在那個綠洲發了病。為了擔心他把狂犬病傳染開來,賀穆蘭下令所有人急行軍,又派了幾個不怕死的虎賁戰士看守得病的李順。

  除此之外,就是李順家中那個忠心的老僕。

  狂犬病從發病到死最多不過二十一天,如今算一算,李順應該是已經死了。李順死了,可虎賁軍一直沒有派人回來報訊,那老僕也沒找到姑臧去,賀穆蘭始終無法放下心裡的不安,回程之時就專門回去看看。

  李順所在的綠洲並不是很大的綠洲,而且並不在姑臧的必經之路上,當時若不是李順像是中了暑必須要找個蔭涼的地方,恐怕所有人那天都急行軍直接前往下一個可以補給的城鎮了。

  正因為如此,當賀穆蘭率領著大軍拐了一個彎往綠洲而去時,也沒料到自己會看到眼前的這一幕。

  “列陣!”

  賀穆蘭鐵青著臉看著前方正在劫掠商隊的沙盜們。

  “準備出擊!”

  “救命啊!救救我們!”

  “來人了!涼國來人了!大家往軍隊方向跑啊!”

  “阿朵,鬆手!東西給他們!有官兵到了!”

  商隊中的男女老幼大聲地呼救著,也有人原本準備放棄自己的財物的,在看到遠處出現了軍隊後毅然決然地回身和沙盜搏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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