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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也許是因為他的為人不錯,這一行的人都很敬重他,他也沒受過什麼刁難。遇到實在賣不出去的,就留下來當個幫手,所以手下也不少,雖然都只能混到餬口而已。

  這一群夏國士卒是他手上最好的“貨”,正因為是最好的“貨”,他總想給他們找個好一點的主顧,不管怎麼說,陸牙敬重他們也曾是保家衛國的英雄,若讓人買去當了炮灰實在是可嘆。

  花木蘭是當世的猛將,她買回家去種田自然算是安寧,加之賀穆蘭隱隱透露出並不想讓他們一輩子當奴隸的意思,陸牙更是十分感激,當夜好酒好菜,整齊乾淨的床鋪,將他們招待的妥帖無比。

  到了第二日,陸牙親自放下手中的所有差事,騎了一匹還算不錯的馬,跟著賀穆蘭他們一起回返大營。

  高金龍沒馬,原本想要和賀穆蘭共騎,誰料大紅極為牴觸生人靠近,只好跟慈心大師騎了一匹馬。

  他們趕了大約小半天的路才回到軍營,此時軍營里守衛的虎賁軍甚至誰也不知道賀穆蘭離開了,待見到賀穆蘭從營外回來,一個個揉眼睛的揉眼睛,慌慌張張去通報的去通報,很是雞飛狗跳一般才回了營。

  “將軍!將軍!您總算是回來了!”

  聞訊趕過來的陳節簡直是手足並用地奔跑過來。

  “您再不回來我就要出去找您了!”

  高金龍還在震驚於虎賁軍的威武,好奇地東張西望,一見來了這麼個馬屁精,忍不住扭過頭偷偷做了個鬼臉。

  “花將軍,原本多了那麼多盧水胡人就已經夠緊張的了,你怎麼又往回撿人?”一句半埋怨半調笑的話語後,臉龐圓圓的袁放走了過來。

  “將軍拍拍屁股走的容易,可想過被丟下的我們會有什麼麻煩?”

  賀穆蘭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笑而不語。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那羅渾連連點頭,又看了看後面站著的高金龍和陸牙子。

  “這兩位是?”

  “說來話長,我們回大帳說。”

  ***

  大帳。

  鄭宗和蓋吳這幾日天天留在大帳里裝作賀穆蘭還在,鄭宗還要偽造各種該寫的文書,蓋吳則是用來應付盧水胡人,所以賀穆蘭回來的時候,他們是最後得到消息的。

  賀穆蘭一回來,蓋吳就跪倒在她身前認錯,倒惹得賀穆蘭連連好笑,將這個彆扭的弟子攙扶了起來。

  鄭宗因為那天被賀穆蘭一陣猛摔,隱隱有些害怕賀穆蘭。再加上他這幾天偽造文書,雖是權宜之計,但無論怎麼說這都是大錯,他心中更是驚上加憂,見到賀穆蘭回來了,反倒躲到小角落裡,根本不敢出來拜見。

  賀穆蘭對鄭宗的態度也是複雜,他躲著正中賀穆蘭的下懷,也不刻意問他,只坐在將座上,將高金龍和陸牙子的來歷說出,又向袁放討錢。

  “將軍要買人口,居然也不問我這個主簿一聲。”袁放冷哼著吐出一大段話:“身體如何?年紀幾何?家裡是不是還有人?死契還是活契?買的時候有沒有還價,以後管不管娶妻生子……”

  “袁放!你又來了!”

  賀穆蘭捂著臉。

  “你家主公欠債,先還錢再說!契約都立了!”

  “下次您將自己賣了,我都不奇怪。”袁放撇了撇嘴,下去開箱取布。他和賀穆蘭不同,從不優先用金銀,而是先把糧食和布匹之類占地方又容易損壞的東西用了,所以每到付帳之時,所有人都要苦笑。

  搬東西都要搬的累死,更別說點貨之人。

  陸牙子看到賀穆蘭的主薄是一個看起來這麼精明之人,心中原本已經提起了不安,如今才算是放下心來,跟著袁放後面去收餘款。

  “將軍怎麼又帶了個人回來?可信得過?”那羅渾見高金龍侷促地站在大帳里,湊到賀穆蘭耳邊詢問。

  “他並不是要跟我從軍的。”賀穆蘭搖了搖頭,吩咐陳節拿來紙墨筆硯,又取來印鑑。

  她提筆準備寫信的時候,猛然間看到案角有封寫了一半的文書,頓時心中大驚,抓起那張紙驚疑地看向身後的那羅渾。

  “這是怎麼回事!”

  “李使君急著要,沒法子,只好讓鄭宗代了筆……”那羅渾壓低了聲音。“不過您放心,他寫的時候陳節和袁放都看著,不敢亂寫。”

  “你們實在是太大膽了!”賀穆蘭的眼神像刀子一般向著角落的鄭宗剜去,驚得他又瑟縮了一下。

  “這個等下再說……”

  她懸腕疾書,為高金龍寫了一封“介紹信”,又落下自己的印鑑,這又取出兩張絹帛,寫了一模一樣的兩份契約,自己先蓋了印落了名,這才遞給高金龍去簽。

  高金龍並不識字,只按了手印,從此便是賀穆蘭的“管家”一流了。

  契約里寫著高金龍替賀穆蘭打理家中的土地,直到花家有人回家,或者花家人要收回自家土地的管理權,契約方可終止。每年土地的收益三分歸高金龍所有,兩分交給軍府,剩下的三分換成財帛送於京里,最後的兩成由耕種的奴隸平分。

  “這……那八人也有?”

  高金龍聽到賀穆蘭讀的內容,忍不住一愣。

  “家奴只有賞賜,沒有工錢啊!”

  “你帶著他們回去之後,不必把他們的身契沒入奴籍。”賀穆蘭隨口說道,“我家中並不缺家奴,就讓他們做我的佃戶吧。身契雖在我手中,但你可以告訴他們,若這幾年收成都還好,我會考慮放他們回鄉。”

  “原來將軍是在做善事。”

  高金龍瞭然地點了頭。

  “我明白了。”

  賀穆蘭安排好一切,將所有文書和契約都整理好,又開自己的箱子拿了些路費給高金龍,還派了幾個親衛護送陸牙和高金龍帶著餘款和文書回秀安縣去。

  高金龍會完成剩下的步驟,在陸牙那裡提了人,然後一路風風光光的回梁郡去,他已經離家太久,簡直有些迫不及待。

  出入軍營都須報備,賀穆蘭親自送兩人出營。臨出營時,陸牙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對著賀穆蘭行了半天禮,這才迸出一句:

  “將軍若日後得了多餘的奴隸想要賣出去,要是沒有信得過的人,可以找我。只要您送一封信,我便會趕去。”

  此時各國征戰多有人口,鮮卑人打仗時還保持著部落時的大部分規矩,其中就包括賞賜俘虜和平民給功臣作為奴隸。

  然而賀穆蘭卻從來沒有得過這樣的賞賜,拓跋燾從來都是給她換成錢財賜下來。她那六十多個柔然軍奴,還是庫莫提賜的。

  “蒙陛下隆恩,我還沒有用得上你的時候。”賀穆蘭如釋重負地笑了笑,“做這種事,我總是過不了自己這一關,我畢竟只是個普通的軍戶出身。”

  她笑的大方,顯然不已自己的出身羞恥。

  陸牙子瞬間就明白了賀穆蘭說的話是什麼意思,顯然這位將軍並不贊同劫掠平民為奴隸,也從未買賣過人口。

  像是“虎威將軍”這樣一位赫赫有名的將軍,又是鮮卑人,居然沒有賣過人,已經可以算得上是奇談了。

  陸牙子臉上露出複雜的表情,臉上神色更加鄭重,一字一句地說道:

  “那麼,祝將軍武運昌隆,戰無不勝。”

  願您和您的將士永遠都不用見到我們這樣的人啊。

  賀穆蘭笑著微微頷首。

  “承你吉言。”

  陸牙子和像是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中的高金龍一起回去了,賀穆蘭和慈心大師站在營門前佇立了一會兒,相視一笑,返回大帳。

  兩人一進大帳,頓時一愣。

  袁放、那羅渾、陳節、蠻古、蓋吳,包括鄭宗,一個個瞪大了眼睛,虎視眈眈地望著兩人,臉上都是“磨刀霍霍向豬羊”的表情。

  剛剛有外人在,他們還給兩人一些面子,如今外人都走了,說不得撒潑打滾訓斥樣樣都要來了。

  賀穆蘭突然有種面對百萬大軍的感覺。

  “慈心大師,您別走啊!”

  袁放見慈心要溜,冷不防開口挽留。

  蠻古嘿嘿一笑,攔住了帳篷的出口。

  “阿彌陀佛……”

  慈心冷汗淋漓,心中直感慨這青衣的年輕人簡直和他的二徒弟有的一拼,冷笑起來嘴角揚起的角度都是一般無二。

  賀穆蘭正琢磨著應該怎麼解釋自己的“心路歷程”,忽見得那羅渾的身子抖動了幾下,臉上竟然落下了兩行淚來。

  這一下莫說賀穆蘭,就連陳節等人都驚了個半死。

  那羅渾的性格比較陰沉,並不如阿單志奇那麼沉穩溫和,也不像狄葉飛敏感細心,他站在那裡時,你甚至覺得他隨時會暴起殺人的樣子。

  他家傳的功夫需要磨練“殺氣”,是以諸人之中,除了開了掛的賀穆蘭,就屬他殺人的本事最高,但除此之外,幾乎沒有表現出什麼過人的本事。

  自從那羅渾做了賀穆蘭的左衛率,率領著一百人的親衛隊伍,幾乎是沒有一天不忙的腳不沾地,他雖然是朝中有著實職的官員,但比起在黑山時手下率著一千多人的副將,其實威風已經大不如前。

  但即使如此,那羅渾還是來了,站在賀穆蘭的身邊,代替曾經的同火們給予花木蘭支持,盡上自己的綿薄之力。

  “是我們做的不夠好嗎?”那羅渾不甘心地開口,“還是我們不值得您託付心事?”

  他惡狠狠地擦掉兩行熱淚。

  “我們竟逼的您到了要出走的地步?”

  “阿彌陀佛,那是貧僧……”

  慈心正準備開口解釋,卻被身後的蠻古猛然捂住了口鼻。

  蠻古的力氣很大,慈心掙扎了幾下,再扭頭看見蠻古一邊搖頭一邊皺眉,便點了點頭,不再多言。

  見慈心不再多言,蠻古鬆開了手,嘆出一口氣來。

  和這位將軍處的越久,雄心壯志也被磋磨的越厲害。站在這樣的天才身邊,除了要有一顆被比到地底下去也不會生出不甘的豁達之心,還要有永遠奔跑在他身後的鬥志才行。

  他原本也是這樣的人,可隨著差距越來越大,他發覺自己似乎是老了,已經跑不動了。

  蠻古甚至開始想念黑山,想念王將軍。

  也許每日戰鬥到什麼都不用去想的黑山,才是他這樣的莽夫最好的歸宿吧。

  賀穆蘭立在帳中,看了看那羅渾和袁放,又看了眼陳節和鄭宗,心中斟酌了一會兒,終於幽幽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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