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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寇逸之無辜地抬了抬眼望了眼賀穆蘭,示意自己什麼都沒做。

  不但沒做,他還擔心亂動的袁化會被他誤傷,甚至連金針都往後挪動了幾寸,不至於讓他自己撞上太陽穴去。

  就在一屋子人幾乎陷入“詐屍”的疑惑之中時,病床上的袁化像是用盡全身力氣一般張開了口,虛弱無力地喘息道:“別……別……傷……我……我……告訴你們……”

  “阿兄……”

  “是罪,這,這是罪……”他的喉嚨里有著濃重的痰音,但寇逸之也顧不得這個了。

  他抬起金針,刺了一處讓他提神的穴位。這一下果然有效,只見袁化像是突然有了一些力氣,猛地吸了一口氣,又吐了出去。

  一口氣續上後,袁化終於將自己的話繼續說完:

  “阿爺有罪,我便是報應。阿放,你不能再繼續錯下去,我們袁家,至少也要能活一個……”

  袁放雙目皆赤,眼中充滿了瘋狂之意,高聲地大叫了起來:“都退出去!退到一百步以外,誰也不能進來!”

  那些侍衛正求之不得,聞言一個個跑的飛快,剛剛還被眾人圍住的竹舍頓時毫無聲息。

  只有袁化喘著氣蓄力的聲音,和袁放咬牙切齒後傳出“嘎吱嘎吱”的磨牙聲。

  作者有話要說:因為防盜章的緣故,送了大家一千字,買了防盜的以8000字的價格買了9100+的字,算是以作補償。謝謝各位支持正版。

  二更在十點左右。你們看的沒錯,勤奮的我寫了9000字卻怕你們因為懸念睡不著,決定再碼一章。

  ☆、第352章 誰是妄人

  賀穆蘭手中的長針絲毫不敢放鬆,眼神不停來回注意著袁家兩兄弟,這樣的局面已經比她心裡預計的更好,幾乎已經是老天照顧般的如意了。

  可袁化那敗破的身體,以及袁放倔強的性子,都有些讓賀穆蘭心中既擔心又著急,此時她顧不得手中的袁放會如何恨她,開口催促袁化。

  “袁少主,實不相瞞,陳郡北邊已經發現了數個和你病症相同的病人,有好幾個城鎮和鄉里都因為這件事被封鎖了起來,人人惶恐。瘟疫之害,並不是一國一地、一家一戶之事,若不是為了查明瘟疫的起源,我們也不會來到這裡……”

  她指了指寇逸之:“他確實是寇家的道士,寇天師便是他的祖父。我雖治病的本事不濟,但恰好對你這種鼠疫有些了解,可以助他一臂之力。若你們兩兄弟天良未泯,我和寇逸之一定竭盡全力為你醫治,絕不食言。”

  袁放聽到賀穆蘭的話,像是溺水的人突然被丟了一塊木板一般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治病的事情,我已經不指望了。”

  袁化滿是瘀斑的臉上擠出了一絲苦笑,“這事,呼,這事……說來話長,我實在沒有什麼力氣了。阿放,你來說吧。你知道的恐怕比我還多些?”

  說到這句時,袁化臉上滿是悲哀,顯然對方會知道的比他多些,對他來說是一件非常悲傷的事情。

  袁放聽到袁化的請求,沒有急著照做,反道開口問了賀穆蘭和寇逸之:“你們說你們是查瘟疫而來,那就是官府中人?是了,天師道如今奉大魏為正朔,那你們就是魏國的官吏……”

  袁放臉上露出竭力著思考的神情,“你們不是恰巧發現了我阿兄得病,怕是早就注意到了袁家。不,應該說,你們從最初就懷疑的是袁家,所以直接來了項城。我阿兄得病不過三四天的功夫,我求醫也沒有兩天,你們哪裡有這麼快的消息。你們……你們原本就是為了對付袁家而來……”

  他臉上陷入焦慮。

  “你們是騙人的是不是?你們本來就盯上了袁家,無論有沒有我阿兄的病,怕是都不會饒過我們。竟然如此,是殺是剮也沒有什麼……”

  “阿放,阿放!”袁化咳嗽著連喚了弟弟兩聲。“我們真能以一堡之力抵抗兩國的算計嗎?如果抵抗不了,騙不騙你又有何不同?你別害怕,別慌,阿兄在這裡!冷靜點!”

  袁化一長串句子說完之後幾乎一口氣上不來,直接軟到在床上,發出噁心的嘔聲。

  賀穆蘭並不多言,只是收起了手中的長針,又將它插回了頭髮。

  “你……你不……”

  袁放抬頭看著這個兇惡的道士。

  “我若真殺你,你活不過一個眨眼的時間。”賀穆蘭隨手抓了一隻小几,用手將幾腿捏成粉末。

  “你們說吧,就如你阿兄說的,你們現在也沒有什麼餘地了。如果主使者不是你們,說不定也許還有一絲生機。”

  袁放跌坐於地,仰首看著立在他身前的高瘦男人,只覺得他隨手將木腿捏成粉末的樣子如同天神,一時間,袁放竟被這種肅殺的氛圍所染,情不自禁的開口:

  “自一年前起,我們袁家的宗主,也就是我們的父親,開始秘密的進行著一件大事……”

  他咽了口口水,聲音大到賀穆蘭站在幾步遠都聽得清。

  “我家陳郡袁氏從漢代起便是大族,宋國立國後,家父明白改換門庭的重要,便極力交好宋國的權臣和宗室,終於在八年前花了一筆巨資,在當時還是皇帝的劉義符手中買了一個侯位和實缺,從此家中子弟可以蒙蔭出仕,也算是給我們家中眾兄弟一個前程。誰料侯位還沒坐上,劉義符被殺,接著朝廷大亂,魏國南下,三州被奪,我袁家夾在兩國之間苟延殘喘,待大局已定時,袁家幾乎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實力受到了重創……”

  “此時宋國新帝登基,家父試探著和新帝的勢力接觸,若是那侯位還作數,我們舉族準備極大的風險渡江去宋國。可惜我袁家實力已經大減,他們勝利的這方早就在我袁家得了便宜,現在大封功臣的時候,自然是沒我們袁家的位置,恍如棄子一般,家父便歇了這個想法,只盡力經營鄔壁,想要回復之前的實力。”

  袁放嘿嘿笑道:“袁家能夠綿延幾百年,豈是劉家這種糙莽而起奪得天下的家族能夠了解的。不過幾年的功夫,袁家便又回復了之前的大半局面。這時候,宋國那邊又想起我們了,先是以爵位功名相誘,又拿出當年家父聯絡宋國權臣的信函,改頭換面一番變成了裡通外國的證據,一邊棒打一邊利誘,袁家剛剛站穩腳跟,魏國的少帝又性烈無比,家父哪裡敢冒這樣的風險,便只能設法周旋,以求自保。”

  “恐怕還是為了利益和功名吧。”賀穆蘭冷哼,“若真想朝廷告發,真不一定是袁家倒霉。”

  “袁家鄔壁上下上千戶人,不得不慎重。就算是為財,也沒什麼。”袁放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魏國也沒給我們什麼好處,我們也沒必要盡什麼忠。當年若不是我們袁家第一個歸順,陳郡還不知道要亂多久。”

  賀穆蘭沒有理他,袁放也沒自討沒趣,繼續說道:“家父被那邊威逼利誘,性子就漸漸古怪起來,只把袁家鄔壁放在心裡,看外人都萬分提防。後來有一次,大概是一年前吧,宋那邊好像有什麼人被魏人抓住了,宋地那邊慌了手腳,警告我父親做好準備,若那重要的人物供出那邊裡通外敵的家族來,恐怕馬上就有大軍南下,說不得南方的鄔堡全要遭殃,袁家便是第一個要被夷平的家族……”

  “我袁家再強,也不可能和舉國之力相比,尤其是兩個世上最大的國家。”

  袁放抬眼看了看賀穆蘭,發現她並沒有什麼表情,繼續說道:

  “大約一年前吧,家父偶然發現某地生了疫病,漢人沒有病死多少,倒是當地的胡人幾乎死絕,活著的都驚慌的逃竄到他地……”

  “啊,你是說柳林的那場痘病!”

  寇逸之大概知道這件事,立刻驚呼了出來。

  賀穆蘭卻突然覺得脊背生寒,幾乎有些站不住腳。

  “家父認為這一定不是巧合,必定是有一些病漢人容易抵禦,而胡人卻會病死。世人皆知,魏**中多是鮮卑人,至多有些雜胡,漢人卻是極少的,所以家父一發現這種情況,立刻想起一個主意……”

  寇逸之驚駭莫名的瞪大了眼睛。

  “這……這……”

  “你們也猜到了,是不是?”袁放笑的苦澀:“若是有一種病,漢人沒有多少事,胡人卻全部會死絕,那麼就沒有鮮卑人敢南下了。而且那些生了痘病的漢人後來再也沒得過痘病,這豈不是說明這種病是就是上天賜給漢人的武器?家父便是這麼想的,便想再試出幾種這樣的病來,找一種發作起來最厲害,殺人速度最快的……”

  “以現在的世道,要抓幾個閒漢是很容易的,更何況不久前夏國剛剛戰亂,到處都是流民。我袁家的商隊四處走動,帶些貨物回來,誰也不會發現。”

  袁放管的是商隊,所以袁化還沒察覺他的父親在做什麼的時,袁放已經敏銳的發現了他的父親的舉動。

  “家父在試這種恐怖的事情,僅憑袁家一家的力量自然是做不到。事實上,家父的猜測會愈演愈烈,也和另一方勢力逼迫有關。家父發現那種病症,立刻就覺得此事可以用來抵禦南下的大軍,因為沒有軍隊敢在疫病橫生之地行軍。可惜那種痘病生過的人都不會再生,家父沒試出什麼結果來,只好試其他的病,準備在關鍵的時候造成混亂,用以自保。”

  袁放抹了抹臉。

  “家父一開始,恐怕只生著自保的心,至於為何後來會控制不住,全是因為袁家混入了宋的細作。家父開始劫掠流民用作驗病,劉宋也得知了他的舉動,待知道家父在做什麼以後,宋國的彭城王便開始為家父提供幫助,從宋地送了不少名醫過來。”

  “一開始是在陳郡,後來陳郡失蹤的人多了,家父擔心被人發覺,就往更遠的地方找,大多是找孤苦無依、在外流浪之人,也有一些是單身一人被掠了來的。家父在各地頗有些手段,到了後來,不需要袁家人去抓,自有人為了錢把這些人送上門來。”

  賀穆蘭強迫著自己壓抑住殺人的衝動,咬著牙繼續聽下去。

  如今她在聽的,是這世間最醜惡、最無恥的罪行,幾乎不亞於後世那幾場可怕的戰爭。

  最可怕的是,這袁家的家主只是為了一個猜測而已,就將“還復中原”的希望寄托在這個根本不靠譜的猜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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