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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崖是和衣而睡的,他速度極快的穿起鞋,猛地打開房門,朝著屋外看去。

  前方谷地的墾田那邊火光大作,天乾物燥之下茅屋燃燒的極快,正朝著木屋的方向燒來。

  此時是冬天,谷中到處都是枯糙,火一燃就著。腹地里留著的休屠人亂成了一鍋粥,怪叫亂跑的、拿著武器要去茅屋那邊“鎮壓”的,還有危言聳聽在外面吵嚷著是谷外的人打過來的到處都是。

  金崖驚得怒叫了起來:“誰在胡言亂語直接用棒子打死!外面兩層關卡好生生的,哪裡會有軍隊殺進來!不過是漢人趁機逃了幾個燒了屋子,竟把你們嚇成這樣!全部給我去救火!不能讓火燒過來!”

  他們怎麼亂都可以,可是不能說有人打過來了。他自己帶的族人自己心裡清楚,都是些烏合之眾,經不起大事的。

  就算現在有人資助,可他們一不是能征善戰的鮮卑軍戶,二不是百戰之身的盧水胡傭兵,全靠著他的威望和害怕鮮卑人的心理被他收服。若一旦自己先亂了,根本不需要山下的將士們打,他們自己就先要腿軟。

  有金崖坐鎮,這些留在腹地里的年輕人們總算是鎮靜了不少,加之有“休屠王庭”的官員們出來各司其職,一切也還算是井井有條。

  休屠人反叛的部族一共只有七千多人,其中能夠打仗的漢子都去了外面防禦,女人和老人、小孩留在谷里負責後勤,也有一些最精銳的武士保護著這一片“王庭”中人的安全。

  金崖的兄弟金當川是休屠人中武藝最高的,但是現在正在最外面的關隘口和虎賁軍對峙。金崖不知道外面情況如何,又不能自己出去,只好派了自己的兒子出去查探。

  他的兒子帶著人這一出去,就再也沒有回來。

  直到這時,金崖才真的覺得大事不妙了。他甚至開始覺得那些叫嚷著山谷外的人打進來的人喊的不是假話。

  可是剛才喊的人已經被他命人叉到了聽不見聲音的地方,以免動搖軍心,這時候再想召過來已經是晚了。

  “右賢王,你派人去百戰崖看看……”金崖心中七上八下,“按理費縣令應該派了人來報訊,為何到現在還沒來?是不是百戰崖出了什麼事?”

  “怎麼可能,那裡平日都沒有人去,外人也不知道那個地方……”這大亂的時候誰願意出去亂跑,所謂的“右賢王”剛想推了此事,被金崖身後的兩個侍衛往外一頂,立刻老實地點頭。

  “好,我派人去看看。”

  他心中惱怒金崖用武力壓他,出去的時候就不是很心甘情願,只隨便叫了兩個人去看看動靜。

  百戰崖上還有六十多個陸陸續續上來的虎賁軍,這幾個人去了百戰崖無異於肉包子打狗,會有什麼下場不言而喻。

  大火越燒越猛,金崖及其心腹一邊派人去看個究竟,一邊討論著到底是發生了什麼才會起火。

  “我看方向,帳篷那邊也起了火,不會是哪個玩的過火了,把她們手腳送了吧?女人一旦發瘋,比男人要更加可怕。”

  一個年級較大的長老嘆了口氣:“大王,我說過最好不要這樣。這種事,實在是傷天害理……哎!”

  “這麼多男人跟著我來這個地方當縮頭烏龜,根本都不能出去,渾身力氣沒地方用,遲早要生亂。”金崖寒著臉說道:“我不找些女人給他們紓解,他們就會變成禍害。至少有這些女人在,他們覺得這谷里的日子快活的很,外面有人來打,也會曉得拼命。”

  “現在說這個有什麼用,做都做了,當初我們一起同意的。”另一個長老打斷他們的對話,“現在漢人反了,我們怎麼辦?抓起來打一頓?還是乾脆全都殺了?”

  “是啊大王,乾脆把左賢王叫回來吧?讓他帶人進來把這些反了的漢子給抓了啊!”

  一群人七嘴八舌,大部分要求金崖去把外面守著山口的兒郎們叫回來。

  “不,現在外面有那麼多兵馬,兩道關隘的人一個都不准動。”金崖立刻否決。“否則外面的人知道關口把守的人少了,肯定直接攻進來將我們一網打盡。”

  他聽著一位“大將軍”清點的谷內人數,不由得自信地點了點頭:“雖說只有八百多人,不過那些漢人一個個連路都走不穩,更別說殺人了。他們手邊除了干糙就是繩子,能用什麼反抗?把這八百人派去‘平亂’吧,茅屋那邊還有我們的人看守呢!”

  “是!”

  金崖下了令,休屠的幾位“大將”立刻帶著可憐的幾百個人去支援,這些人一走,整個木屋附近就沒有多少人了

  “大王,若是給亂民摸過來,說不定趁亂就給他們得了手,我們還是往左賢王那邊去吧?等這邊動亂平息了,我們再返回來就是。”

  一位長老總覺得有不祥的預感,極力攛掇金崖離開這裡。

  金崖不安的預感從兒子出去沒回來開始就已經有了,他見幾個長老都滿臉擔憂,好像一個不對就會逃跑的樣子,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那就這麼辦吧,我們先撤。”

  金崖在這裡自然是有妻有兒,當下立刻帶著妻子和那些別人資助的金銀,由護衛保護著往谷外跑。

  而那些和他們一起跑的長老也是一樣,不但拖家帶口,還帶著不少的行李和貴重東西。

  等賀穆蘭一行虎賁軍殺入金崖所住的地方時,正碰到了這一群人往外跑。一群拖家帶口、有箱子有行李的胡人,簡直顛覆了胡人輕車來去毫無拖累的固有印象,像是黑夜中的明燈一般吸引別人的注意。

  賀穆蘭當即就冷笑了一聲。

  “想跑?往哪兒跑?全部給我抓了!”

  連一百個人都沒有,還不夠他們塞牙fèng的。

  她剛剛還擔心裏面還有七八百個人呢!

  若沒有那一堆財物,這些胡人恐怕也是讓人覺得棘手的敵人,畢竟胡人入主中原還沒有,she獵的習俗一直保持,真要反抗,總會造成不少傷亡。

  可身無長物的胡人一旦有了錢財,有了野心,就像是給狼拴上了金子打造的鏈條,再無任何可以懼怕之處。

  “來者何人?”

  金崖扯破了嗓子,用漢話和匈奴話來回喊了三次。

  賀穆蘭經過剛才的事情,已經對這些休屠人半點好感也欠奉,理都不願再理,還是陳節用漢話回敬了過去。

  “吾乃虎賁左司馬花木蘭麾下將士,休屠王金崖還不速速束手就擒!”

  “哈哈哈,是那個辱臭未乾的將軍,來來來,速速來送死!”

  這些休屠人原本已經被後面追上的賀穆蘭等人嚇的膽寒,可一聽到是白天金當川吹牛的那個二十歲的“大將”,頓時一個個嘲笑了起來,原本準備奪命狂奔的甚至也分出人手去迎擊賀穆蘭等人。

  在他們的心目中,這些人不過是鮮卑貴族手下陪著少主過家家的一群新兵蛋子,只要一對上肯定是摧枯拉朽。

  金崖和他的妻子抱著箱子沒命的跑,指望著後面的兒郎能夠阻上一阻,讓他們逃過這一劫去。

  虎賁軍們看到這些休屠人的態度簡直氣炸了肺。別說“花木蘭”的名頭在鮮卑人之中有多大的影響,就算是他們這些黑山出身的士卒,擱在魏國哪裡都是迅速能升到百夫長以上的久戰之師,所謂“黑山所出必屬精銳”,慫的弱的早死了一輪,何曾受過這樣的侮辱?

  “主辱臣死!兄弟們,讓他們知道我們的厲害!”

  一群虎賁軍怒不可遏的揮舞著武器殺了過去。

  在黑山,誰不是為了能夠在陛下和花木蘭面前效力而拼盡全力?為了進這虎賁軍,一群男兒幾乎是十八般武藝全都上了,方能離開黑山上京,在這裡的更是賀穆蘭挑選出來的精壯之士,否則怎麼能跟她進谷?

  居然被這群畜生給小瞧了!

  虎賁軍盛怒之下衝殺了過去,那些心中還在小視的侍衛們只是一個照面就知道自己嘲笑錯了人,可惜已經沒有命去後悔了。

  “那個最前面抱著箱子跑的就是金崖!”膽小的那個衙役指著最前面和妻子一起跑的頭目叫道:“他個子比其他休屠人都矮,看到沒有,就是個子最矮的那個!”

  賀穆蘭眯了眯眼睛,從陳節手中接過弓箭,搭箭上弦,朝著金崖的腿彎she了過去。

  第一支箭略略有些偏斜,但還是中了目標,這一箭she中了金崖的大腿,讓他直接翻到在地上。

  金崖的妻子見丈夫中箭,拼命的想要拉扯與他,金崖似是知道自己跑不掉了,把自己手中的箱子遞給妻子,推她先跑。

  “兩人倒是夫妻情深,就是不知道為何拆散別人家庭、jian/yín別□□子的時候能夠那般自若。”賀穆蘭冷哼,又搭了一支箭,疾疾地向著金崖的肩膀而去。

  這一箭賀穆蘭用了極大的力氣,幾乎是弓弦聲剛起,那邊的金崖就立刻被巨大的力道帶著往前撲地,直接被釘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

  鎖骨粉碎的金崖大聲慘叫了起來。

  敗局已定,被直接從內部抄了個底朝天的休屠人根本抵擋不住猛虎下山一般的虎賁軍。

  虎賁軍這些漢子早已經習慣了從戰爭中掠奪戰利品,將人砍翻之後立刻去搜刮休屠人們身上的金銀。還有一大半人見到金崖的下人護著金崖的妻子帶著小箱子要跑,立刻沖了上去,莫說金崖,就算是只鳥都飛不出去。

  這些休屠人意外的富裕,能跟著金崖跑的左右都是個“王庭官員”,更何況休屠人平日收稅的事情是交給“王庭”管轄的,細算起來,這些虎賁軍竟都沒有這些休屠人有錢。

  “呸!奶奶的,這麼有錢還哭窮!還反!”

  “老子看到你這錢袋子老子就有氣!”

  賀穆蘭不徐不疾地走到了金崖的面前,面帶嫌惡地看著腳下的這個矮小男人。根據白鷺官的資料,這個男人雖然身材並不魁梧,卻頗有智謀,而且善於決斷,所以做了休屠王十幾年,人人都信服與他。

  可如今,這個男人像條死狗一般被釘在土裡,整個人只能慘叫和發出唾罵聲,哪裡看得出一絲一毫“有智謀”的樣子。

  這是勝利者最大的快感,任你計謀百出,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也只有俯首稱臣的境地。

  “你……你到底是誰!”

  金崖知道大勢已去,咬著牙從地上一寸一寸的直起身子。

  箭杆沒入他的肩膀,擊碎他鎖骨的同時也限制了他的行動。而他此時只想保持尊嚴,能夠和來者平等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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