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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連定似乎也覺得這一切無稽至極,他搖了搖頭,微微有些怒意:“雖說是我指引你們來了溫泉,但也是為了好意。冬日酷寒,這裡的山腳下尚有牧糙,紮營自有裨益,可若是我是為了把你們拐到這裡暗害於你,那就是無稽之談。”

  他聲音漸高,“若不是花將軍對我家有恩,我今日一定拂袖而去。哪怕我夏國破滅之時,也沒有任何人能夠軟禁於我,限制我的行動!花將軍,此事一了,就算我已經還了你的恩情,往後休要再提昨夜之事!”

  顯然昨夜受到的羞辱已經讓他徹底惱怒,賀穆蘭知道赫連定不氣的離開已經算是有涵養的了,只得連連苦笑。

  “原本我也不覺得那是什麼恩情,不過是惻隱之心罷了。您說什麼便是什麼吧。”

  她看了眼精神還算好的赫連定,又接著說:“不過天色亮,我們今日必須要趕往胡空谷,希望赫連公及早準備。”

  赫連定沒想到賀穆蘭這麼急,眼睛一掃她有些萎頓的氣色,“你不乾脆休息一天?昨夜你那般兇險,可別落下什麼病根。”

  賀穆蘭身後的士卒紛紛稱是,有的更是大聲叫喊。

  賀穆蘭抬起一隻手制止了這些士卒的喧鬧,搖了搖頭:“軍情急迫,我們還是及早出發吧。我的身子不礙事。”

  賀穆蘭是主將,她下令虎賁軍準備拔營,誰也不會多說什麼。

  赫連定自然是希望平定休屠人的叛亂,好讓這些部族能夠在夏國休養生息,這樣一來,無論日後是用是打,至少實力不損。

  大軍開拔,虎賁軍望著前面舉著高高的將旗,看著騎著越影從他們身邊昂揚而過的賀穆蘭,猶如重新找到了定海神針。

  加之昨夜溫泉谷休息的充分,早晨的熱水又省了不少時間,一群人出發的比往日要快的多,只不過到了中午時分,就已經到了胡空谷所在的白平地區。

  ***

  “將軍,這裡怎麼這麼荒涼?”那羅渾放眼望去,沿途路過的村莊都毫無人煙,哪怕是大軍經過,連一個出來看熱鬧的小孩子都沒有。

  賀穆蘭派出了斥候前去刺探,卻發現每個人家裡都沒有了人,不但沒有了人,屋子裡家徒四壁,連一塊布都找不到。

  賀穆蘭心中有數,不是這些人害怕休屠人和平叛的軍隊打起來先跑了個乾淨,就是這些人已經被休屠人掠進了山里。

  “看這裡一點也不凌亂,應該是全部逃難去了。”赫連定極目四望,“雜胡和漢人混居之地,歷來勢不兩立。一旦出現動亂,雜胡便會劫掠有田地的漢人,加之現在又是冬天,田地里的出產肯定都在家裡囤著,真要亂起來,倒霉的還是這些人,所以他們乾脆帶著家當跑了。”

  賀穆蘭也嘆了口氣:“莫說人,連牛羊豬狗都沒有,看樣子他們早就習慣了這種事,連藏家畜的地方都有準備。”

  “我也曾剿過不少叛亂的雜胡,每次苦的都是這些鄉民。若是他們敢幫了我們,之後雜胡回返,報復更狠。可逃的話來年說不定誤了春耕,沒了收成就會餓死;不逃連命都沒了,連餓死的時間都沒有……”

  赫連定面色也是極冷。

  “花將軍平叛容易,怎麼讓這些嚇破了膽子的鄉民回來繼續耕種,就是個難事了。”

  賀穆蘭一言不發,看著荒涼的村莊,重新抬起了手臂。

  “大軍繼續前進!”

  胡空谷在白平縣外三十里的地方,是一處葫蘆形的山谷。四周懸崖峭壁,毫無植被,只有入口比較平坦。而入口處偏偏狹窄崎嶇,需要經過一段長長的山道,才能進入第一處寬闊的地方。

  到了第一處寬闊的地方也不算進入了山谷,這山谷既然是葫蘆形的,自然是因為這處寬闊之地的後面又是狹窄的山口,直到最後的腹地,才是真正藏兵容人之處。

  “胡空谷的腹地有糙有樹,也有水源,許多休屠人還在裡面開了田。”白平縣的縣令指著胡空谷的入口給賀穆蘭看。

  “從入口的山道到裡面的甬道都有人把守,兩邊的山壁上設有滾石和巨木,若是強攻,則一入山道就會中了各種陷阱。之前延普將軍的副將想要替延普將軍報仇,便是在這裡著了道,落了個全軍覆沒的下場。”

  賀穆蘭一直在一馬平川的柔然作戰,從來只有她利用天險設計別人,沒有別人用天險對付她的,這一路過來,她早已經把胡空谷的地形圖記的爛熟於心,可如何才能硬打進去,剿滅這支雜胡,還是毫無頭緒。

  “定公,以你來看,我們該從哪裡突破?”賀穆蘭得到的指示是先打怕了他們再行安撫,既然如此,自然首先要做的是攻破山谷,賀穆蘭一看到那狹窄的山口就犯了難,便轉頭請教赫連定。

  赫連定看了看胡空谷的地形,開口提點:“金崖想反,怕不是一天兩天了。休屠人放牧的地方在安定附近,從安定跑到這裡來藏身,可見他們經營胡空谷已久。胡空谷地勢易守難攻,既然早有打算,少不得糧食也準備的充分,靠大軍圍困斷其糧糙,先被耗垮的倒是我們……”

  赫連定見白平縣令屢屢看他,心中有些疑惑,不過還是繼續解釋:“我和金崖的從弟金當川有些交情,待我寫一封信,尋一勇士……”

  “此番休屠人和羌人反叛,陛下十分震怒,命我先向休屠人展現我大魏的武力,然後才可招撫。”賀穆蘭心中苦悶,“大軍先在葫蘆口紮營,待我看過四周地形,再做安排。”

  賀穆蘭一聲令下,大軍在葫蘆口外扎了營。虎賁軍人數不多,不過是五千人而已,胡空谷雖小,谷內至少也有幾千人之眾,防守五千虎賁軍肯定是綽綽有餘。

  那縣令見賀穆蘭不願去白平縣紮營,反倒在胡空谷紮營了下來,再三勸說無效之後,只好答應了會送糧糙過來,帶著一干衙役離開了。

  “那白平縣的縣令不對。”赫連定淡淡地說道:“他聽到你要先打再招,臉色整個都變了。”

  “不僅如此,他似乎認識你。”賀穆蘭臉上也帶著嘲諷的笑容:“我又未曾戳破你的身份,他卻屢屢看你,似有觀察之色。你說寫信的時候,他眼睛連眨,沉不住氣的很。”

  兩人相視一笑,心中都很快慰。

  賀穆蘭召了幾個虎賁軍過來,命他們換成普通百姓的衣服去白平縣裡打探,尤其是到了晚上,一定要看住白平縣衙。

  幾個斥候得了命令,換了衣服揣了些散碎的銅錢銀子離開(夏國用銅錢),騎了快馬前往白平縣。

  而賀穆蘭則跟著赫連定一起,繞著那胡空谷尋找可以攻破之地。

  ***

  “大王大王,谷外來了好多人馬!”

  金當川臉色大變地衝進木屋,驚得屋內眾多休屠人紛紛站起。

  “你別慌,到底是怎麼回事!”

  休屠王金崖帶著碩大的耳環,手臂上纏著許多金釧,一站起身來,叮叮噹噹作響。

  “誰知道怎麼回事!”金當川年約二十出頭,長得豹頭環眼,虎背熊腰,倒比他那精瘦的從兄看起來更加威武。

  可認識金崖的人都知道,此人能坐穩休屠王的位子,靠的是腦袋而非拳頭,所以即使金當川長得魁梧人又武勇,還是心甘情願地喚金崖為“大王”,連“兄長”都不敢喊。

  金當川和金崖是同一個曾祖,但不是同一個祖父,所以才是“從兄”、“從弟”。金當川好闖蕩,休屠人未反之前,他還在夏國內當著一個小小的官職,休屠人一反,金崖召了他回返,他立刻就棄官回族,和金崖一起殺了安定的將軍延普領著族人退守了胡空谷。

  眾人之中,只有他在夏國當過武官,知道正規軍的底細,也略懂一些排兵布陣的本事,所以兩道隘口的防衛全是他帶著族人負責,外面的哨兵一看到有大軍靠近,飛速就報給了他知道。

  “費連那傢伙根本就沒有說過有這麼一支人馬要來這裡!那個王八蛋,收了我們這麼多好處又不辦事!”

  金當川惡狠狠地開罵。

  “左賢王稍安勿躁。”一個年級較大的休屠人摸了摸鬍子,“費連幫我們隱瞞胡空谷的事情不是一天兩天了,之前延普的副將追來,也是他報的訊。若是胡空谷暴露,他也沒有好下場,所以絕不會隱瞞不報……”

  金崖點了點頭:“確實如此,費縣令大概不是不報,大概是這支人馬來的太突然,他找不到機會派人入山。你可看到來的是哪位將軍?掛的是什麼旗?”

  “不是匈奴的旗子,不是鮮卑人就是漢人,旗號是一隻虎頭,至於寫的什麼,剛剛離得遠,看不清。”

  金當川一看到人馬來了就過來回報,哪裡注意到底是誰的旗子。

  “做事不要這麼毛躁!待全部打探清楚了再回來稟報。”金崖揮了揮手,“叫兄弟們都警醒一點,說不定這山下的軍隊是大軍的先鋒軍,若真是這樣,一定要給他們點顏色看看,讓他們知道我們不是虛張聲勢!”

  金當川被訓了一句,立刻面紅耳赤地又往山上跑去,等他離開木屋,屋中的長老們才堆出滿臉愁容。

  “谷中糧食只夠吃四個月的,就算再如何節約也不過半年。若不能撐到春天耕種,我們都要餓死了。”一位官位是“左大當戶”的長老滿臉憂色:“若是打起來,前面作戰的兒郎總要給他們吃飽,這麼一來,食物更是不足。”

  金崖退守胡空谷也是無奈,當初羌人和神秘來訪的劉宋使臣雖給了他們大量的金銀,但這寒冬臘月,一群休屠人到處購買糧食太過可疑,他們也就搜集的不多,導致現在空有金銀沒有足夠的糧糙。

  “不行殺馬!在胡空谷用不了馬。”金崖臉上都是凶光。“還有我們劫掠來的漢人,能種田的就留下種田,不能種田的就不要浪費吃的了!”

  “殺了馬,若真不敵,我們連逃出去的辦法都沒有了。”

  難道靠腳跑過敵人嗎?

  “你們還想著逃?”金崖冷冷一笑。“休屠人是存是亡,全看我們能不能撐到鮮卑人覺得我們難啃。若是我們真的不敵,勸各位趁早死了逃跑的心,抹脖子自盡說不定還少受些罪。”

  金崖看著坐立不安的長老們,臉色更為剛毅。

  “若能撐到他們鎩羽而歸,自有使者前來和我們談條件,到時候收稅也好,放牧也好,才算是有了談判的本錢。我們不鬧的時候,可有人問過我們的死活?要想過上好日子,只能靠自己去拼!難不成跪地祈求別人給我們一口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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