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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試圖扯開那些鐵鎖,卻發現完全無法撼動。飛雲樓的二樓上開始有惶恐的人往下跳,二樓也有一丈多高,跳下來的人立刻摔的腿骨折斷,躺在地上哀嚎。

  高深抬起頭,那些將頭伸出窗子的人大聲地向他呼救,對面客店裡的客人和掌柜夥計等人一齊跑出客店外,一邊嚇得哆嗦一邊找東西滅火。

  誰也不知道門口為何會被反鎖住了,火燒的極快,又陸陸續續又人開始跳樓。

  “走水了!走水了!”

  高深不知為何流出了眼淚,他感受到了個人力量和強權對抗後的結果。

  他原本想著只要能拯救這次的禍端,那便是上天對他的恩賜,他會死硬到底,和整個世道對抗,永不回頭。

  而如今,他的呼喚卻像是被四周的黑暗無聲無息的吸收了似的,除了那些像是嘲笑他的大鎖,沒有一絲變化。

  “原來是走水了。”

  一個敞亮的聲音突然出現在高深的身後。

  隨著這聲敞亮的聲音,比高深嗓門還大的“走水了!大伙兒來救火啊!”傳揚了出去。

  “走水了!”

  “走水了!高將軍是來救火的!”

  “大伙兒快去喊人啊!還有沒有人在?和我一起去扛水缸!”

  “快拆牆!不拆牆火就燒出來了!”

  “他娘的,誰把門鎖了?難道是有人放火?鎖拆不開,拆門!拆門!”

  像是地底下突然冒出了無數人來似的,高深的身邊傳來緊張又混亂的高呼。聲音越來越響,朝著遠處越傳越多,這時候高深才不敢置信地環視而顧……

  不知什麼時候,他的背邊已經聚集了許多的人。

  他們有年輕的漢子,有中年的匠人,在黑夜中他看不清他們的眉目,可在火光中他卻認識他們的每一張臉。

  高深叫不出他們的名字,卻早在每一次用腳步丈量長安城的土地之時,和他們熟悉了起來。

  他甚至還看到了幾個孩子,又害怕又新鮮的握著父親的手掌,指著飛雲樓的鎖喊叫。

  什麼時候出現的人?

  他們是從哪裡來的?

  “我就說高將軍怎麼會跑的氣都要斷了!”

  一個漢子湊上了前來。

  “我們差點追不上哩!您放心,我們不會讓火燒起來的!大夥快動手啊!”

  “喲!”

  “好叻!”

  一群漢子們開始撞門,還有些工匠開始卸除旁邊的門扇。這麼多漢子一起使力,那大門立刻就被卸了下來,從裡面跑出一群甲兵。

  那是他之前借來包圍飛雲樓的私兵,這些私兵如今一個個迷茫失措,看著整個客店,似乎不明白為何會燒了起來。

  高深這才想起花木蘭。

  他結交花木蘭,是為了藉由她的路子離開長安,可到了如今,他卻覺得長安無比美好,竟是不想走了。

  他的本性原來真是惡的。事情發生之時,他想到了自己的安危,想到了長安百姓的安危,他從近及遠想了一圈,卻絲毫沒把花木蘭的性命放在頭等。

  想到這裡,高深面有慚色地對一群甲兵說道:“帶你們來的小公子和那位將軍被王太守的人困在了太守府的牢獄之中,你們快去搭救!我等這邊的火情控制住立刻就帶人去援助你們!”

  那些私兵是為了保護赫連止水和花木蘭的安全來的,聽了高深的話再不多耽擱,立刻點齊人馬火速朝著太守府而去。

  高深目送走了這群私兵,開始有條不紊的指揮救火。長安城這樣的大城原本就有消防的設備,每個裡弄和坊門口都有大水缸和水車,也有專門的“火正廟”專門供奉各種滅火的器械。

  他先讓一群漢子把附近的百姓全部疏散出去,然後糾集起所有年輕的青壯,開始動手救火,控制火勢的發展。

  於是一群人亂忙的東奔西跑,每個人都在一邊跑一邊大叫。

  孩子們也被派出去開始跑腿,在發現是真的起了火以後一邊哭著一邊往人聚集的地方傳訊,大人們開始搜集一切能救火的東西開始滅火。

  飛雲樓和客來樓開始拆除自己的圍牆,將兩家客店旁邊所有能起火的東西清理出去。百姓們從來不缺乏動手的能力,只需要一個能夠指揮大局的首領,便能將所有不可能的事情變為可能。

  “高將軍,上面危險,您下來啊!”

  一群百姓看著在對面樓上倚著欄杆指揮的高深,驚叫著對上方連連招手。

  “上面視野好,只有在上面才能照顧到四周!東北角!東北角有幾個推車!快把它們清理出去!那相鄰屋檐也是木頭的,拆了!”

  飛雲樓已經完全燒起來了,點著的殘木開始不停的往下墜落,高深把所有人的人清理出去後,完全沒有了撲滅飛雲樓大火的想法,飛雲樓燒毀已經成了定局。

  他現在能做的,便是讓這場火災不要死人。要燒隨他燒,可人一個都不能再少。他調離飛雲樓所有試圖撲水救火的人,開始拆除周邊的房子,讓火勢不能再繼續蔓延。

  對面傳來的熱氣灼燒著他的頭髮,他的臉面全部被黑煙和其他什麼燃燒過的灰燼蓋的面目全非。他的每一分精神都注意在有沒有火焰撩了出去,以至於太守府那邊會不會得到消息來捉拿他,已經不是他考慮的問題了。

  “高將軍,城牆上的弓箭手突然都往太守府去了!太守府是不是出事了?”一個在外報訊救火的漢子見到城中出現善she營的人,立刻大感不對的回來傳信。

  “什麼?”

  高深匆匆跑下高樓

  城門官隸屬於高深這個鎮戍校尉,照理說高深在這裡,沒有衛兵來幫忙救火就算了,可往日守城的士兵被調去太守府……

  難不成高將軍過來救火,太守府都救不得了?是不是有外賊想要引火燒城,其實是調虎離山,為的是攻陷太守府?

  惶恐不安的氛圍開始瀰漫開來,一直在齊心合力拆除四周建築的百姓們停住了手中的動作,望著高深,似乎在等待一個答案。

  只要他說,他們就相信。

  面對這樣的目光,高深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傲氣。

  之前是一個燈籠指引著他前進,他以為指引他的是光,後來才發現那是他的良心。既然他的良心還沒有丟掉,真的假的又有什麼關係?

  就像這些百信都相信他是真的好人,哪怕他說的是假話也願意跟隨他一起,只要他做的是好事,那真的假的又有什麼關係?

  “長安的百姓們,就在我跑來東市的前不久,我剛剛被太守罷職了,所以我現在根本不是什麼鎮戍校尉!”

  高深的膽氣越來越壯,那些昔日裡一邊做著好事一邊掙扎著該不該繼續的糾結仿佛被夜空一掃而淨!

  他“唰”的一聲扯開了自己的衣襟,中衣和傷口粘合的部分被硬生生撕開,在“嘶”的一聲之後,高深指著自己的傷口。

  “住在這附近的人都知道,我今日在這飛雲樓里平息了一場騷亂。在這場騷亂里,我救了一個大大的英雄,可這英雄身上帶著不少金子。我去向太守稟報此事,太守卻為了那些金子反咬我想私吞巨財,所以才誣陷那些被我捉拿的人是逆賊!”

  他胸膛的熱血沿著肌膚流淌而過,□□的皮膚在寒風中變得更加緊實。

  “他訓斥我是貪墨之人,對我動用私刑,我差點死在太守府,幸得有人相救才逃出來。”

  “我來這裡,是因為我在太守府得知了王太守大人還想殺人滅口!他想燒了飛雲樓,是想殺了飛雲樓里那位英雄的部下。他想燒飛雲樓不算,還想殺了那位英雄,讓這件事永遠泯滅於眾人之口!”

  高深做出無法抑制激動的身體動作,高聲地喊著:

  “可是我沒有死。這件事永遠不會被掩蓋!被關在牢里的那個英雄,是殺了柔然可汗的那位將軍,是我魏國最負盛名的年輕名將……”

  “他是懷朔的花木蘭!”

  花木蘭……!花木蘭……!花木蘭……!

  高深的聲音掩蓋住了身後火焰燃燒的畢波之聲,也許是火的熱氣讓他的聲音甚至有了回音,讓他身邊的百姓的頭都眩暈了起來。

  對他們來說,來自北方大地的那場戰鬥似乎離他們很遠,在遙遠的夏地,不屈抵抗柔然的魏國騎兵似乎都是傳說中的人物。他們從未見過柔然人的猙獰,也篤信著柔然人永遠無法衝破魏國的防線,到達中原大地。

  但這並不妨礙他們崇拜強者。

  花木蘭的名聲,早已經隨著征服這裡的魏國人傳遍四方。

  “高將軍,你說我們該怎麼做吧!”

  一個聲音高喊了起來。

  “這太守如此昏聵,我們跟著將軍把花木蘭救出來!”

  “還是赫連公在的時候好,哪裡有這樣的太守。聽說東城的李富商家被他滿門發配,還不是為了那點家財!”

  “還有張大戶家!”

  不滿的呼聲越來越大,高深在此氛圍中舉起了手臂,指著北面那座高大的鐘樓。

  他知道此事之後,無論王斤會不會有事,他都不會有好下場了。

  可他卻不悔!

  他憋憋屈屈的忍了這麼久,哪怕是死了,他也要看到王斤的屈服!

  他要發動最大的迫擊和最兇猛的攻勢,這是他對王斤那種自鳴得意的仇恨,也是他對這個矛盾的世道最後的控訴!

  “我要去敲鐘!我要敲醒全城的百姓!我要去太守府門口,讓太守把花將軍交出來!你們不必跟我,也不必動手,若我死了,請把我的屍首抬到平城去,抬到陛下的面前,告訴陛下,花木蘭死了,高深也死了,死在王斤的手裡!“

  “怎麼能讓您一個人去,我們也去!”

  “我們也去敲鑼!”

  “我們去找城門官!”

  “老子回家拿獵叉去!”

  高深鼻酸淚流,發足朝著鐘樓狂奔。晨鐘暮鼓,這原本是長安城開城門關城門的信號,如今卻成了高深勝敗鬥爭的關鍵。

  看管鐘樓和鼓樓的部將都曾是他的部將,今晚發生之事太突然,幾個鐘樓的部將還不知道高深已經被奪職,見他被不少百姓簇擁著前來,還立刻笑容滿面的為他開門。

  “高將軍,現在離天亮還早,為何要這個時候巡查鐘樓啊?”

  “本將自有要事。”

  高深支開那幾個守鐘樓敲鐘樓的差吏,徑直上了鐘樓,撞響了晨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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