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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百多個漢子翻身上馬,和帶馬前來匯合的族人遙遙抱拳感謝。這些人大概就是之前說過的“不能出來”的朋友們,遠遠對著賀穆蘭行了個禮便轉身離開了。

  虎賁新營門口。

  衣冠齊整、身著鐵鏽紅色衣袍的五百私兵們整齊劃一的站在營門之外,在虎賁右司馬源破羌的帶領下迎接賀穆蘭。

  如今日已高升,一群私兵身著皮甲,內著袍服,雖是冬天,也被太陽照的汗流浹背,加之等的時間也長,有些人不由得露出煩躁的表情。

  源破羌的私兵大都是從南涼跟出來的親兵,有一些是他死去的兄長們的心腹,有一些是南涼那些破國貴族的子弟,源破羌年紀不大,雖能統轄他們,但他們心高氣傲肯定是有的,他有意把他們拉到門口靜等,也是為了磨磨他們的性子,銼銼他們的銳氣。

  不一會兒,源破羌聽到了遠處傳來的馬蹄之聲,在這裡的都是在行伍之中打滾的宿將,一聽這馬蹄聲,再看看塵頭,便能估算來的有幾百人。

  “敵襲?”

  源破羌心中一驚。

  “不,哪個敵人能不聲不響打到平城外?若真是敵襲,幾百人只夠平城外的駐軍塞牙fèng的。”

  源破羌心中安定,便又看了一眼身後面露各種驚疑之色的部將們,出聲警告:“不要妄動,先看看情況。”

  馬蹄之聲越來越近,隨著馬蹄聲而來的,還有一陣陣奇異的怪味。

  有些像是集市之中鹹魚膻肉、雞鴨魚鵝夾雜在一起,又被太陽炙烤過的古怪氣味;還有些像是邋遢了幾個月的摳腳大漢們聚集在一起,齊齊脫了鞋襪的味道。

  這味道實在是讓人心中不喜,源破羌再落魄時也是王子,最注意儀表,等看到賀穆蘭領著一大群穿著古怪、身上散發出各種氣味的漢子來到軍營之前時,哪怕他涵養再好,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脫口而出:

  “花將軍,莫不是你以為我帶著私兵給你下馬威,所以……”

  他看了一眼她身後奇裝異服的盧水胡人,苦笑著說道:

  “……砸場子來了?”

  莫說是賀穆蘭,便是任何一個人看到賀穆蘭帶著的這群人,都會生出這樣的想法。

  若是不喜源破羌的行為,以賀穆蘭現在的威望和身份,在若干家、賀賴家或庫莫提那裡借上幾百個精兵撐場面是一句話的事情。

  可他偏偏帶著幾百個市井之徒,有些一眼看去還是雜胡的市井之徒前來虎賁軍營……

  “此事一言難盡。”

  面對源破羌此等的猜測,賀穆蘭也只能翻身下馬以示絕無此意。

  隨著賀穆蘭下馬,陳節、蠻古和一干盧水胡人也紛紛滾鞍下馬,動作乾淨利索,顯然都是經常行軍之人。

  看到這些人可能確實是老兵,並非賀穆蘭四處找來羞辱禿髮家的私軍的,源破羌的臉色才算好了一點。

  賀穆蘭領著兩百多號盧水胡人進入軍營,和源破羌並肩而立,用春秋筆法大致說了下自己遇刺的事情,然後這些人都是自己弟子找來的朋友,熱心護衛云云。

  時人愛豢養私兵,就連遊俠兒都是呼嘯著聚眾山林,也有大量的破落貴族家中帶著許多家人四處流竄,源破羌自己就是如此,自然對這些盧水胡人心有戚戚焉。

  如此一來,他的態度又更好了一些,可他身後的私兵們卻不是如此。

  盧水胡人當過傭兵,不過傭兵是什麼?

  那都是野路子,莫說補給輜重糧糙都要自己想辦法,像這樣吹角連營、軍帳齊備的軍營更是從未有過,更別說那廣闊的校場、來來回回擺弄各種器械的後勤兵卒了。

  所以這些盧水胡人一進軍營就用各種羨慕和好奇地眼神東張西望,偶見幾匹好馬被人牽著走過,眼神里都是熾熱的東西。

  他們仿佛已經看見當這座大營滿布將士時雄壯的操練聲,鼻子裡似乎也聞到了擂鼓出征時誓師酒的清洌之氣,那馬鳴嘶嘶,刀劍出鞘的交雜之聲更像是完美的樂章,一下一下激盪著他們的耳膜。

  幻想是最美好的東西,每個男兒都有金戈鐵馬的夢想,更何況盧水胡人幾百年來曾無數次和正規軍並肩作戰,直到十六國時北方一片混戰才淪為不入流的人馬。

  他們好不容易碰上一個英明的領袖蓋天台,結果就在亂軍之中被長孫翰斬了,之後雖然分崩離析,可心中那些熱血卻是沒有熄滅的。

  這些男兒熱血澎湃,源破羌的私兵們卻一臉嫌棄鄙夷的看著這些糙莽之徒,有些盧水胡人連雙鞋都沒有,裹著糙和破布fèng合在一起的怪東西,甚至還有人連腰上都沒有腰帶,只用糙繩胡亂束做一團。

  源破羌敏銳的發現了自己部下的那些心思,又發現那些盧水胡人們對此是一種不屑一顧的坦蕩,頓時明白這些人應該是有真本事的。

  正是這些真本事讓他們無視了他那些部下的驕傲,因為他們的驕傲不在於身份和衣著,而來自於對自身力量的自信。

  想到這裡,源破羌露出在黑山軍營時那副可愛的笑容。

  “花將軍,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他亮出兩個小虎牙,對賀穆蘭建議:

  “不如讓兩邊都活動活動?”

  ***

  一個時辰後。

  “呃!啊!我認輸!我認輸!”

  “莫打臉!我認輸!”

  “我就不認輸,有種你打死我!呃啊!你還真打死我?”

  校場上一片鬼哭狼嚎之聲,兩百盧水胡健兒對上精挑細選的兩百源家軍,幾乎是以吊打對手的氣勢不停的贏著拳腳。

  這些私兵除了平時的操練和出征,其他時候都有貴族養著,從不為生存發愁,而這些盧水胡健兒除了每天必備的練武,尋常做些苦力、或是搬運東西都是常事,一身腱子肉簡直能撐爆衣衫。

  他們將什麼街頭亂鬥、亂軍中活命的本事一齊上來,頓時打的這些私兵丟盔棄甲,恨不得抱頭鼠竄才好。

  賀穆蘭和源破羌也算有些私交,源破羌的私兵心高氣傲是她早就知道的,而且在黑山時他也是這麼打擊左軍的氣焰,賀穆蘭明白他的想法,所以就讓這些盧水胡漢子們下場去“玩玩”。

  這一玩,就玩出了這個結果。

  莫說只是想讓他們知道糙莽之中也有猛士的源破羌,就連賀穆蘭都沒想到這些漢子們有這樣的本事。

  能堅持到最後還跟著蓋吳的,果然都不是庸人。

  這些漢子也有意讓花木蘭看看他們的本事,手上的功夫絕不收斂,可就苦了這些私兵,被打的要命不算,若是不幸被壓在盧水胡人的身下,聞著對方身上傳出的陣陣汗味和異味,真是恨不得大哭一場才好。

  兩百個漢子輕鬆贏了對手,滿場裡除了源破羌手下幾個特別強的老家將,幾乎是哀鴻遍野,躺倒一片。

  盧爾泰能屢屢出頭,自然武藝不弱,他穩穩贏了之後,帶著幾個盧水胡漢子前來向賀穆蘭致禮。

  “花將軍,幸不辱命,還好沒丟了您的臉。”

  賀穆蘭笑著點了點頭,心中當然高興。

  “你,你究竟在哪裡找來這麼一群……”

  源破羌臉上震驚之色無以言表,到後來甚至站起了身子,直接站在點將台邊沿看著他們比斗。

  眼見這些漢子一個個對賀穆蘭尊敬無比,更是讓他暗暗心驚。

  賀穆蘭見這些盧水胡人莫名其妙的揚了威,也為他們心中快慰。

  “啊……”

  她看著狂熱到恨不得將這些盧水胡人收入帳下的源破羌,輕笑了起來。

  “自己送上門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單位事忙,晚上估計要忙到9點以後,今天沒有二更。注意,今天沒有二更,不是愚人節玩笑!

  小劇場:

  “啊……”

  她看著狂熱到恨不得將這些盧水胡人收入帳下的源破羌,輕笑了起來。

  “自己送上門來的。”

  源破羌:……你是在顯擺嗎?

  賀穆蘭:一頓三百人份的早飯才換來一頓顯擺,我容易嗎我?

  ☆、第310章 後顧之憂

  盧水胡人比高車人的作戰能力還要高的多,因為盧水胡人世代靠這個吃飯,而高車還有不少工匠,在柔然也淪為奴隸了許久。

  源破羌也是見多識廣之輩,見到這支盧水胡人大獲全勝之後,忍不住眯著眼睛看了半天,這才不確定地問道:“這是……杏城那支盧水胡?”

  “是,夏國逃難來的。”賀穆蘭見源破羌一肚子話想問,生怕他問太多為何盧水胡人會跟著她之類的話,所以先發制人地問道:“你有那麼多私兵,是怎麼養活的?我從來孑然一身,如今多了這麼多張嘴要吃飯,實在是為生計發愁。”

  雖說天子近臣總是時不時的會有一些賞賜下來,可是若靠這個養活自己的手下,大部分將軍都要餓死了。

  源破羌愣了愣,似是覺得她說的話很奇怪。

  “陛下賜給你的金銀財帛,你沒有購置田地莊園和牧場嗎?糧食什麼都可以換到,當然是買田地最划得來,種糧食就等於種錢。買桑林也可以養蠶貿絲、賣絲綢,也是進項。如今地價賤,貴的只是人手,你上次北征柔然的賞賜,足以買下好大一塊良田了啊。”

  源破羌雖然是南涼的亡國王子,不過亡國之君總是會把國庫搬空,他的父兄都死了,他自然繼承了這一筆龐大的遺產,在魏國購田置地。

  “不過你根基確實薄弱了點。我還有家臣和可信任的家人幫我打理莊園和田地,你若買了田地,沒找對管事的,一年的收益光剋扣就能給你昧下一半。”

  源破羌看了看那些衣衫襤褸的盧水胡人,也是覺得好笑。

  “我記得你那宅子,連個下人都沒有吧?”

  賀穆蘭原想著不行也去買些田地,可按照源破羌的說法,這地里的收成如何還是看管著田地的管事來打理的,必須要找信得過的人來。

  賀穆蘭混到現在,親兵也就兩個,可無論是陳節還是蠻古都不會想去給她做個管家,這麼一想,頭又隱隱作痛。

  許多在貴族人家順理成章、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到了她這裡,就變得難上加難。

  “不行你就買地租出去吧,和租戶在官府訂好契約,按時間取租子就是。不過現在田地得的容易,租人家地種的太少了。”

  源破羌幸災樂禍地說道:“要不然,你讓這些勇士跟了我吧,我保證讓他們吃好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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