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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口中說“粗通文墨”,可表情卻很傲然,顯然對自己的文筆很有信心。否則也不會連個兒子都在外國教授漢學。

  以一個漢人,會鮮卑話、漢話和盧水胡系的匈奴話,必定不是什么小家族,他說的“不要錢”云云也肯定是真的。

  但正是因為他條件太好了,這樣的人家怎麼會找不到護送的人選呢?賀穆蘭心中隱隱有些不安,依舊還是表情平靜地點了點頭,又看向剩下幾人。

  其中一個鴻臚寺的官員顯然是已經被打擊的體無完膚,垂頭喪氣道:“我……我沒什麼本事,我在鴻臚寺就是負責接待西域諸國的,會匈奴話和吐火羅話,他們舉薦我來,是因為……”

  賀穆蘭低頭看了看他的薦書,忍不住笑了。

  原來這薦書上寫著“此子心地純良,性格憨厚,可任意驅使。”

  就是說他是個老實人,可以放心用的意思。

  賀穆蘭的笑是誇獎的意思,那官員卻大概覺得賀穆蘭是嘲笑他,臉色紅的更厲害,頭都要低到胸膛上了。

  “你的推薦人對你的評價倒高。你這個薦詞,倒是最適合做隨扈的。不過我還要聽聽另外兩個人的話。”

  賀穆蘭扭頭看向一老一小,順便看了看手中的薦書。

  只是寫著這老和尚薦書的紙讓她的手微微一抖,差點握不住這張薄薄的書函。

  “慈心,廣平報恩寺僧人,雲遊四周弘揚佛法,遊歷過北涼、夏國、西秦各地,通曉各地風土人情,擅長醫術,鴻臚寺僧錄司薦。”

  慈心。

  慈心。

  賀穆蘭第一次覺得命運的安排是如此奇妙。

  這位老僧人的舍利骨函,曾經被她親手捧著送入廣平的報恩寺中,間接救了他的徒弟痴染和徒孫若葉,就連被救下的兩個和尚都說是慈心保佑,才會把賀穆蘭送到寺中,救了他們一命,不至於餓死。

  賀穆蘭很喜歡慈心的兩個徒弟痴染和愛染,認為他們都是具有“靈性”之人,能教授出兩個如此弟子的僧人,即使不是高僧,也一定是個有意思的人了。

  而且慈心似乎還是苦行僧,不但沒有在寺廟裡享受香火,反倒避世離開,和徒弟們住在雲白山里,後來才一個又一個的趕了徒弟下山。

  ‘佛就在我的心裡,怎麼能滅的掉呢!’

  愛染那句爆發後不甘地吶喊,似乎還縈繞在賀穆蘭的耳邊。

  老和尚一直手持佛珠,不卑不亢的站著,待賀穆蘭看向他,他才念了句佛號。

  “貧僧法號慈心。”

  賀穆蘭表示尊敬,第一次站起身子以示重視。

  這樣和之前截然不同的態度讓慈心都忍不住微微詫異,待兩人互禮過之後,慈心才開口道:

  “貧僧會來這裡,應該是佛祖的安排。花將軍,你與我有緣,緣之一事,往往不可說,卻能帶來無窮的變化,說不定你正需要的是我的緣分,等待的也是我前來的‘緣’,我們才能相見。”

  賀穆蘭不太懂佛理,納悶地看著他。

  慈心繼續解釋:“我原本不會來平城,我準備一路遊方到北涼去拜訪大師曇無讖,結果卻在半路聽說曇無讖大師跟隨北涼使團到了平城,於是我又趕到平城來,卻進不了禮賓院,只好在僧錄司掛了單,留下僧牒。”

  “沒過幾日,曇無讖大師進了宮,聽說救了花將軍,又因此得了陛下的青睞,我便知再見到曇無讖大師是遙遙無期了,誰料沒多久,曇無讖大師在護國寺掛單了,我還是見到了他,並且知道了您。”

  他靜靜凝視著賀穆蘭:“曇無讖大師是真正的高僧,他說您是個有大造化的人。而我原本應該出現在千里之外的北涼,卻兜兜轉轉來了平城,這便是佛祖安排的緣分。”

  “我和曇無讖大師因佛法而結交,便受大師的委託,要去北涼姑臧替他傳個話,回絕北涼國主封其為‘國師’的好意。他是準備從此就在魏國留下了。”

  慈心微微一笑。

  “我雖答應了他的委託,卻不知該如何才能見到北涼的國主,原本已經準備為了這個約定在北涼蹉跎一陣了,卻又正碰到您要尋找了解北涼風俗、會盧水胡話的陪同,這便是佛祖安排的另一種緣分。”

  “我曾在姑臧、敦煌遊歷三年,姑臧城內的佛寺大多認識,又在敦煌有熟識的佛門知交,也許能幫上花將軍您一二。這不是緣分,又是什麼?”

  所謂緣分,便是指命運的安排,莫說賀穆蘭是相信“命運”這回事的,就是她不相信,聽了慈心這一番話,也會認為冥冥之中有許多事是真的有所巧合的。

  鮮卑人信佛,盧水胡人也信佛,至少蓋吳是信佛的。當他聽說這位大師和赫赫有名的“曇無讖”已經知交到互相交託大事的地步,忍不住也做了個合十禮,低頭拜了一下慈心。

  “大師的話我聽懂了,我會慎重考慮。”

  賀穆蘭點了點頭,看向合十持弟子禮的蓋吳。

  “你年紀最小,能被舉薦而來,必定有過人的本事,不知你有什麼本事?我看你的長相,似是……”

  賀穆蘭還沒說出“盧水胡人”幾個字,那蓋吳卻咬牙點頭,應和道:

  “是,我是雜胡。”

  “咦?我不是這個意思……”賀穆蘭連連擺手。“我對別人的出身沒有任何偏見,我自己還是鮮卑人和漢人之後,也是普通軍戶出身。我只是說,你看起來是盧水胡人,不知為何會在平城?”

  蓋吳聽到賀穆蘭的話臉色微微好了點,不過語氣還是有些硬邦邦的。

  “我原本住在夏地,夏國被滅,我就到了這裡。盧水胡在魏地不好討生活,但在平城,總是多一些機會的……”

  他猛然抬起頭來。

  “原本有這位大師在,我理應乖乖退出,不再爭這個差事,不過我還有家人要贍養,如今正需要這筆錢,所以倒不能謙讓了。”

  蓋吳的語氣十分驕傲,似乎只要他爭,這個位置就一定是他的似的。所以除了慈心,其他諸人都露出或不屑或憤怒的表情,年輕的蓋吳卻巍然不動,繼續盯著賀穆蘭說話。

  “花將軍問我有什麼本事……”

  說話間,蓋吳雙手一抖,“噌噌”兩聲,腰間的雙刀就已經握到了手裡,舞出一個刀花,雙刀一擊,指向賀穆蘭。

  “放肆!”

  “竟然敢在將軍府動刀!”

  也是“匡倉”兩聲,蠻古和陳節都拔了武器,一左一右護衛在賀穆蘭身前,對著蓋吳怒目而視!

  滿屋子的人都被這突然的變故驚了一跳,兩個中年人更是害怕的連退幾步,大叫著“要殺人了!”、“要殺人了!”

  蓋吳卻擰起眉頭,罵了一聲。

  “誰要殺人了?不是要看我本事嘛?”

  他不知道是真不通人情世故還是急於表現出自己的本事,看了看蠻古和陳節,大概是覺得陳節個子小年紀輕表現不出自己的本事,刀尖一抖就朝著蠻古攻去!

  蠻古只覺得一股極快的刀風掠過自己的臉面,立刻揮刀去格擋,卻冷不防另一把刀像是毒蛇一般從他的頸側伸了過來,又快又輕,一點動靜都沒有,眼見著就要隔開他的喉嚨,頓時驚得背後冷汗直冒,整個人進退不得。

  就在那刀要划過蠻古咽喉的時候,刀背上卻奇異的出現了一根手指。

  原來是站在蠻古身後的賀穆蘭看出蠻古著了“雙刀流”的道,擔心蓋吳年輕失了手,所以出手相救了。

  “在我將軍府,不可擅動兵器,更何況這裡還有其他客人。”

  賀穆蘭面若寒霜,只用一根手指便把那把刀頂了回去,還讓蓋吳被大力往後帶著退了好幾步。

  她如今已經恢復了全盛時期的武力,又和成年武藝已經大成的蓋吳交手過許多次,對他的雙刀刀法十分熟悉,一伸手就戳到了他的弱點。

  蓋吳並不是以力取勝的刀客,加之他如今年紀還小,雙刀不穩,在兩把刀互相配合的時候屢有凝滯的現象。

  蓋吳卻因為家傳的雙刀從小就在盧水胡人之間立下了名頭,如今見到賀穆蘭只伸出一根手指就把他的刀撥了回去,頓時又詫異又驚懼,握著刀的手也在劇烈的抖動。

  “你……你是妖怪嗎?”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白天做清明,起了個大早,下午午睡一覺睡到4點,所以一更來晚了。二更大概在9點半左右!

  小劇場:

  老和尚一直手持佛珠,不卑不亢的站著,待賀穆蘭看向他,他才念了句佛號。

  “貧僧法號慈心。”

  慈心(內心):這可是真正的“施主”,報上大腿便可有吃有喝又能完成朋友的囑託,看我如何細細忽悠!

  慈心(正色):貧僧來這裡,是因為……我和你有緣……你便是我的緣分。

  賀穆蘭:……喂喂喂,這話不能隨便亂說啊喂!

  ☆、第302章 人心難測

  胡人大多性情直率,並沒有什麼太多的花花腸子,像是沮渠牧犍那樣的,是因為從小生活在十分複雜的宮廷,漸漸浸染而成。

  賀穆蘭接觸到的大多胡人,都是本性直率的,她前世認識的蓋吳雖是杏城盧水胡人的首領,不過也有些傻二傻二,只是為人還有些原則,也重情義,所以後來才能和賀穆蘭成為朋友,更是坦言把袁家鄔壁的秘密告知於她。

  賀穆蘭相識的蓋吳,是已經年近三十的蓋吳,而如今這個小蓋吳不過才十八歲,在賀穆蘭看來,就如自家的“子侄”一般,不但出手留了情,而且訓斥他的語氣也像是長輩對待晚輩。

  不過習武之人,原本就是“強者為長”,盧水胡人更是弱肉強食,這原本並不值得蓋吳詫異。

  他詫異的,是賀穆蘭從那一根手指上傳過來的力氣,以及眨眼之間就找到他刀法弱點的眼力!

  若是人人都有這般可怕的本事,還打什麼?只要稍微拖過片刻,就能找到對方的弱點,以強擊弱,哪裡還有贏得可能?

  這世上多得是看得穿敵人弱點,卻拿別人弱點沒法子的人,可花木蘭是又能看穿他刀法的短處,又能破掉他的刀法!

  這已經到達武者頂尖的境界了!哪裡是他能夠賣弄的?!

  盧水胡的處世哲學就是“不觸怒強者”,否則也沒有首領和人比武失敗就退避三舍的規矩。

  蓋吳如今還不是首領,至少也是爭奪首領的有力競爭者,否則不會說“我還有家人要贍養”,他這樣的刀法,去哪個貴族家做個打手門客養活一家也是夠了,卻要爭這個三兩金子一月的從人,想來要養的人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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